由邓小平发起的中国经济改革已经走过了30年的历程。在我看来,中国改革路程如此漫长,改革成就如此之大,都来自一个共同的原因,就是中国在30年的时间里,走了一条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道路。
要理解中国过去30年的经济改革及其成就,我认为有五个转变最关键:
第一,资源配置信号由计划指标转向市场价格。
市场经济中,价格是协调经济活动的信号,也是激励人们做出最优选择的机制。价格由产品的社会价值和生产成本决定,反映的是供求关系。改革开放以后,引入了市场,有了价格信号,需求诱发供给,什么样的产品消费者评价最高,资源就被引导去生产什么产品。价格不仅调节资源在不同产品之间的配置,而且调节资源在不同所有制企业之间的配置。事实证明,用价格信号引导资源配置,远比国家计划更有利于社会财富的创造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第二,经济决策的主体由政府官员转向企业家。
现实世界中,任何资源配置都是由人做出的。企业也好,政府也好,本身只是一个组织形态,不会做任何决策,真正做决策的是人。不同的体制下,决策的主体不同。计划经济下的决策主体是政府官员,市场经济下的决策主体是企业家。企业家队伍的兴起,经济决策的主体由政府官员向企业家的转变,是中国30年改革开放的重大变化之一。
第三,个人权益基础由政府职位转向私人财产。
中国过去30年的发展,正是由于更多的人把追求利益的目标由政府职位转向私人财产而带来的。然而,也是因为我们的市场化改革尚未完成,社会中基于官职的权益与基于财产的权益同时并存,有官职的人依然拥有巨大的资源调配能力,权钱交易等腐败现象层出不穷,引发了民众的强烈不满。在未来,只有将经济制度的利益基础由政府职位彻底转向私人财产,我们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根除腐败,降低无效率的收入差距,最充分地激发中国人创造财富的热情与智慧。
第四,经济发展的推动力由中央动员转向地方竞争。
地方分权调动了地方官员发展经济的积极性。财政包干制度于1980年首先引入,1984年做了一些调整,1988年完全实现制度化。按照这一制度,下一级政府把本地财政收入的固定比例(或额度)上缴,剩余部分自留,不同级别政府以及相同级别的政府部门的财政剩余部分不能由中央政府随意转移。这一政策实际上相当于对不同级别的政府进行了财产划分,将整个中国经济划分成很多小的公有经济体,每个地方都成了一个“公司”,每一等级的地方政府变成了其管理的公共经济的实际所有者,哪个地方经济发展快,哪个地方财力就大,官员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权益。在这样的体制下,发展经济成为地方政府的首要目标,由此导致了地区之间发展经济的竞争,刺激了乡镇企业和民营经济的发展。
第五,经济运行系统由封闭转向开放。
在我看来,对外开放更重要的意义或许是引入制度竞争,推动国内体制的改革。在封闭的经济中,没有比较,没有竞争,低效率的体制可以长期存在,但在开放的经济中,效率成为检验体制优越与否的标准,计划经济和国有企业的弊病暴露无遗,使得市场经济和非公有制企业被更多的人接受。事实上,正是国有企业与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相比的低效率,推动了国有企业的转制和在竞争性领域的逐步退出。在开放的市场上,消费者用他们手中的货币投票。当国有企业失去了市场的时候,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对外开放还引进了新思想、新观念,以及新的游戏规则。 (摘自:《经济观察报》2008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