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合唱指挥人才培养渠道问题的思考

　　近年来随着中国合唱节、中国国际合唱节等大型合唱赛事的举办，许多大、中城市的合唱团相继诞生。同时随着中外文化交流活动的日益频繁，许多合唱团也在各种国际合唱节或合唱比赛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使我国合唱事业进入了空前繁荣的阶段。但是，面对方兴未艾的合唱事业，一些合唱界的专家却认为，中国的合唱艺术与西方一些国家相比，仍然存在着较大的差距，并认为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政治、文化、历史背景不同；二是宗教信仰不同；三是音乐素养基础存在较大差异。客观说来，以上原因的确是影响目前中国合唱事业发展的障碍，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得到根本改变，为此合唱界许多人士都在积极寻求进一步繁荣我国合唱事业的新途径。
　　受教育部国家留学基金委派遣，笔者曾先后赴莫斯科国立师范大学与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进行了考察和调研后发现，俄罗斯的合唱艺术水准实在是名不虚传，无论是合唱团的演员，还是普通的市民和观众；无论是普通中小学音乐教师，还是音乐学院或师范院校音乐系的学生；人们对于合唱艺术的热爱以及良好的音乐修养，令我们这些来自中国各类高校的音乐教师们感到十分惊讶。而在高等院校中合唱作为必修课程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以及师资队伍之“庞大”，就更是让我们感到大为震惊。仅就我去过的两所大学音乐系的指挥“教研室”而言，合唱指挥专职教师就有十几个之多，并且为每个指挥教师都配有不同的钢琴伴奏。而据我所知，目前我国还没有一所大学音乐系的“指挥系”拥有如此庞大的师资队伍，即便是师资力量最强的中央、中国、上海等专业音乐学院，合唱指挥与乐队指挥教师之和也不过只有寥寥数名。
　　在课程设置方面，以俄罗斯师范大学音乐系为例，学校为每位学生都安排了每周一节的指挥技法个别课，本科生必修四年，硕士生必修两年。此外该校还设置了合唱理论、合唱作品排练、合唱指挥实践等课程。该校在合唱与指挥类课程的教学内容、教学形式、教学方法、评价方式等诸多方面都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参考方案。回国后，笔者经过多方面反复对比思考后认为，影响中国合唱事业发展的原因除了前面涉及的内容以外，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的合唱指挥人才培养机制不够健全、渠道不够畅通，缺乏科学而合理的教育体系，从而导致合唱指挥人才的匮乏。
　　
　　一、合唱指挥人才匮乏的现状
　　
　　1、社会合唱团缺乏稳定的合唱指挥
　　目前我国的专业合唱团为数不多且有越来越少之势，许多城市的合唱团均以业余合唱团为主。这些合唱团的指挥多是从高校或专业团体聘请的兼职指挥，且受资金等因素限制，多数是为某场演出或某个赛事而临时聘请，真正拥有长期稳定的优秀的合唱指挥的团队却为数不多。指挥家、上海音协合唱委员会理事长、中国合唱协会常务理事萧白曾在《合唱通讯》第22期《关于提高上海合唱艺术水平的十点建议》一文中谈到：“这些合唱团(指上海的近百支业余合唱团)在发展中遇到的最大问题便是缺少高水平的合唱指挥……”。上海况且如此，那么其它中小城市的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2、各类高校缺乏专职的合唱指挥教师
　　目前在全国的专业音乐院校中，除少数几所(中央、中国、上海音乐学院)拥有1—3名专职的合唱指挥教师外，多数音乐院校、师范院校和综合大学的音乐系，最多也不过只有一名专职或兼职的合唱指挥教师。而那些还没有开办音乐专业或音乐教育专业的高校，目前还远不能达到平均一所大学拥有一名受过系统训练的专职合唱指挥教师的条件。由此看来，目前各类高校的专职合唱指挥教师的匮乏已是相当严峻的现实问题。
　　
　　3、中小学缺乏掌握合唱理论与指挥技法的音乐教师
　　近年来，为中小学培养音乐师资的音乐院校，在合唱与指挥类课程的安排上普遍存在课程门类不全、课时量少、教学内容不全、教学质量低的现实状况，所以必然直接造成中小学音乐教师普遍只掌握了简单的指挥基本图示，指挥语汇十分贫乏。教师们在合唱排练中经常出现一些概念性错误，例如：有的教师既不知道童声与成人的音域有何区别；也不知道合唱中各个声部的基本排列方位。在合唱学理论与合唱训练方法方面知之甚少。
　　
　　二、我国合唱指挥匮乏的主观与客观原因
　　
　　1、在主观上对合唱艺术及合唱指挥的认识存在诸多误区
　　误区之一：认为群众歌咏活动等于合唱艺术的全部内涵，忽视了合唱艺术所具有的专业性
　　由于我国的合唱艺术与西方一些国家相比，其发展历史较短，仅有百余年的历史，且通常以群众歌咏为主要表现形式，因此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便形成一种误区，认为群众歌咏活动即等于合唱艺术的全部内涵，甚至连许多业内人士也不乏有此看法。事实上这种以点代面、以偏概全地理解合唱艺术是十分狭隘和错误的。毋庸置疑，中国的群众歌咏的确是在中国特定的政治、历史和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它的确也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合唱事业发展的基础，然而它只是合唱艺术的表现形式之一，而绝不是全部。因为，合唱艺术在创作体裁上既有大型的清唱剧或康塔塔，也有单三部或复三部体裁等：在题材内容上既有宗教又有民谣题材等；在创作技法上既有古典或浪漫派音乐创作技法，也有现代派创作技法。此外二者在音乐表现形式、演唱风格等方面均各不相同。所以说，合唱艺术无论从内涵到外延都与群众歌咏有着天壤之别，绝对不可一概而论。
　　误区之二：认为合唱指挥谁都能胜任，殊不知不同合唱指挥者的水平层次存在着极大差别
　　在我国的群众歌咏活动中，常见到许多完全不懂指挥的人也临时在台上扮演着指挥的角色。因此人们便形成了一种误区，认为凡是会划几下指挥图示的都可以当合唱指挥。但我们也常见到这样一种现象：同一个合唱团演唱同一首合唱作品，但在不同的合唱指挥训练下却可以演绎出完全不同的合唱效果。究其原因，这是由合唱指挥者个人的能力与素质差异所造成的。事实上，合唱指挥工作对于人的综合素质要求较高，一个优秀的合唱指挥不仅需要扎实的作曲理论基础、娴熟的指挥技法、灵活多样的合唱训练手段，还需要熟悉中西方音乐史、了解声乐演唱技巧，此外还应具备坚忍不拔的毅力和一个领导者的素质和能力，否则是不可能很好地胜任合唱团的排练和各项组织工作的。
　　误区之三：认为乐队指挥比合唱指挥的水平高，影响了对合唱指挥工作的正确评价
　　在许多人眼中，认为乐队指挥要比合唱指挥的水平高。因为器乐作品通常篇幅较长，且各类乐器的性能及音色比较繁杂，表现力也很丰富；而合唱作品的篇幅通常相对较短，且音色为单一的人声。毋庸置疑，从事乐队指挥工作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可能信手拈来。同样，高难度的合唱作品也并非人人都能很好地胜任。合唱作品中也有像贝多芬《第九(合唱)交响曲》、拉赫玛尼诺夫的康塔塔《钟》、奥尔夫的《博依伦之歌》、黄自的《长恨歌》、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等大篇幅巨作，要想很好地完成这些合唱作品，指挥者需要具备乐队指挥的全部素质的情况下还要对合唱训练学了如指掌，此外还要具备一定的文学修养及歌词处理能力。
　　乐队指挥与合唱指挥，理应是指挥专业的两个不同的纵深方向，二者如同一棵树上的两个不同分枝，本身并无高低贵贱之别。笔者认为：衡量指挥水平的高低，既不能依据作品的篇幅长短，也不能仅看作品的难易程度。更不能简单地看排练对象是乐队还是合唱队，而是应把指挥者完成音乐作品的质量作为最主要的衡量依据。
　　
　　2、我国合唱指挥的人才培养渠道过少，客观上制约了合唱艺术的发展
　　客观原因之一：中国的合唱指挥专业办学历史不长，缺乏较为完善的教育体系
　　中国的专业音乐院校从20世纪初开始建立，主要借鉴的是西欧和前苏联的音乐教育体系，这在作曲技术理论、西洋乐器演奏、美声唱法表演等方面为我国提供了十分有价值的教学参考模式。20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音乐界留学归国指挥家的增多，音乐院校指挥专业也逐渐开办起来，但其中多为乐队指挥。我国的合唱指挥专业办学历史相对较短，与音乐其它门类相比基础十分薄弱，使中国的合唱艺术在较长时间内成了群众歌咏的代名词，因此大大降低了对该专业的认同率。目前全国的专业音乐院校中开办合唱指挥专业的也为数不多，加之受政治、经济、文化等主观因素的制约，目前仍缺乏较为完善的教育体系。
　　客观原因之二：专业音乐院校中开设合唱指挥专业的院校严重不足
　　目前全国只有几所专业音乐院校设置有指挥系，且多数以招收乐队指挥为主，而开设合唱指挥专业的仅有中央、上海、中国、四川、武汉等少数几所音乐学院，并且每年最多也不过只招收几名合唱指挥专业的学生(有些在入学后又改成了乐队指挥方向)，并且这些为数不多的科班出身的学生在毕业后几乎全部都留在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有些到了国外留学深造，对于求贤若渴的全国各类高校及社会合唱团可谓是杯水车薪，因此根本无法满足对合唱指挥人才的迫切需求。
　　客观原因之三：音乐教育专业中设置合唱指挥主修方向的高校寥寥无几
　　目前，绝大部分高校的音乐教育专业只为大三、大四的学生设置了声乐、钢琴、器乐、舞蹈等主修方向，而设置合唱指挥主修方向的还为数不多。多数高校只开设了《合唱与指挥》课，共开设2—4学期，每周2—4节课不等。由于合唱与指挥类课程的设置不齐全，总课时量少，教学内容多，且授课形式多以集体课为主，因此即便教师使出浑身解数也很难达到理想的教学效果。而对于那些在集体课中表现十分突出的学生，教师也不可能给予更多个别辅导的时间，因此在客观上没有为那些在合唱指挥方面确有潜力的学生提供向纵深方向发展的平台。
　　
　　三、对缓解当前合唱拍挥人才匮乏的建议
　　
　　笔者认为，合唱指挥人才的培养应由专业音乐院校、各类高校的音乐教育专业，以及相关的社会音乐机构等不同单位分别加以承担。
　　
　　1、合唱指挥人才培养的第一类渠道——各地的专业音乐院校
　　专业音乐院校应发挥师资精良的优势。目前在我国具备世界级合唱指挥大师的专业音乐院校主要有上海音乐学院的马革顺教授、中央音乐学院的杨鸿年教授、中国音乐学院的吴灵芬教授等，而这些可谓“国宝级”指挥大师的年龄又多在60—90岁左右，由于师资的梯队结构不尽合理，因此出现了明显的青黄不接现状。建议相关院校应充分发挥合唱指挥大师的重要作用，搞好对中青年教师的传帮带，加强师资培养和引进力度，从而使合唱指挥人才培养的“核心机构”不至于出现断层现象。近几年在地方音乐院校中也有部分院校开设了合唱指挥专业，如武汉音乐学院、四川音乐学院等，这是十分值得庆幸的。建议已经开办指挥系的专业音乐院校，可适当扩大对合唱指挥专业学生的录取指标，较好地担负起合唱指挥专业人才培养“源头”的重任，以便尽快为全国各类高校、专业或业余合唱团输送优秀的合唱指挥专门人才，进而推动我国的合唱艺术向高水平、正规化的方向发展。
　　
　　2、合唱指挥人才培养的第二类渠道——各类高校中的音乐教育专业
　　已经开办音乐教育专业的各类高校，首先应为全体学生增加合唱指挥类课程必修课的总学时，并设置一系列相关理论与实践课程，如指挥技法、合唱学理论、合唱作品演唱、合唱指挥实践等课程。其次，师资条件较好的高校应为确有培养前途的优秀学生开设合唱指挥方向的主修课，使其能够受到长期的、系统化的专业训练。相信这些学生毕业后必定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合唱指挥供不应求的现状，同时这些未来的音乐教师也将对我国国民音乐整体素质的提高，对合唱艺术的普及和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3、合唱指挥人才培养的第三类渠道——社会音乐机构
　　目前，在我国合唱指挥人才培养机构尚有待完善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充分综合利用现有音乐家协会、合唱指挥协会、音乐院校指挥系等相关机构的教育资源，统筹组织好由不同专家执教的一系列的合唱指挥培训班，每年年初定出全年的培训计划，针对不同程度的学员开设不同专题内容的系列课程(大师班)，使那些已经从事此项工作，但知识结构不尽完善的相关人员能够依据自身情况查缺补漏，以提高自身的指挥综合素质，从而较好地完成本职工作。
　　综上所述，如果我们能解决好合唱指挥人才的培养渠道问题，构建不同层次的合唱指挥人才的培养机构，不断壮大合唱指挥人才培养这台“母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个真正繁荣的合唱艺术的春天必将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责任编辑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