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刨开生命之路
向孝廉是初三(5)班的学生,地震发生时,她正在3楼的教室上课。“当时化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突然整个教室晃动起来。老师慌忙喊我们跑,我们就争相往门外涌。”在走廊上时,她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跑到一楼时,就有楼顶的水泥掉下来,然后她就被压住了。“我心想完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孝廉第一次醒来,迷糊着没有知觉,但能从缝隙里看到外面的亮光,之后又没有了知觉。第二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那时非常想念爸爸妈妈,我想,我得看他们一眼再死,想到这里,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向孝廉是被同班同学马健喊醒的。“他在外面喊,孝廉,你在哪里?我就醒了。他一再说,你要坚持,你要坚持……”向孝廉身上压着厚厚的泥土和水泥块,马健就用双手在外面刨。“我哭着告诉他,马健,你别走,如果你要走,就等我死了再走吧。马健说,我不会走,你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小的,也是生命力最旺盛的,这点困难难不倒你。”
后来向孝廉又昏了过去,马健就在外面喊:“坚持!坚持!”向孝廉再次醒来,发现脚和手都被压得严严实实,就对马健说:“你使劲拖,别怕把我的手和脚拖断,只要头不断就行。”
大约4个小时后,马健终于用双手把向孝廉从瓦砾中刨了出来,此时,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他抱着我,我们痛哭起来。紧接着他就背着我向学校大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一堵墙壁突然倒塌,如果晚几分钟,我还会连累马健,我们两个都出不来了。”
讲到这里,她突然对记者说:“记者叔叔,你们报社一定得帮我给马健颁一个见义勇为奖。没有他,我的命就没了。”
医生说,向孝廉的右手臂和左脚都可能被截肢。下午6点,她被送进了手术室,离开病床时,她向记者招呼说:“叔叔,祝我幸运吧。我叫向孝廉,我爸爸名叫向忠诚。忠诚孝廉,我们的名字取得好吧?我家在农村,非常贫穷,哥哥是个残废。记者叔叔,你帮我告诉医生,千万不要给我截肢。我最崇拜丁磊,我想以后像他那样挣很多钱。截肢了,我怎么去养活父母啊?”
我还有机会再要孩子
医院内分泌科在第二住院大楼21楼,5月12日当天共有68名病人,其中一半是无法自行行走的重病患者。下午2时28分,正在营养科3楼庆祝护士节的人们突然感觉整栋房屋摇晃不已,“地震了!快回科室,组织自救,转移病人!”陈晓沪和同事急忙赶回自己所在的科室。而就在两天前,她才刚知道检查结果——自己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回到病房里,陈晓沪忙着转移病人,安慰着不知所措的家属,让能走的病员由家属扶着从楼梯下去,却忘记自己有孕在身。33床的66岁六爷黎志万,患有肾病,全身重度水肿,整个身体涨得透亮,估计有100多斤。而照顾他的是其弟弟——63岁左腿瘸了的黎志明。
两位老人都行动不便,陈晓沪冲进黎大爷的病房,在家属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大爷背起,往电梯跑去。由于需要疏散的病人很多,陈晓沪放下黎大爷,和同事先将一个70多岁的婆婆连人带床抬进电梯,然后又将黎大爷背进去。
“那时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劲儿。”说起当时搬运病人的情景,陈晓沪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转移完病人后,她又和同事再次上楼为重症病人抬床,拿棉被,还将需要输氧病人的氧气罐抬了几个到楼下,并迅速地为病人继续进行治疗。“所有医务人员和我一样,都在搬运病人、拿药品和氧气罐等器械,往返不知多少趟了!没人考虑到自己的安危,我只记得那些无法自己走动的病人,眼神里充满无奈和惊恐。”
到了下午4时许,陈晓沪突然觉得自己腹部、腰部非常疼痛。医生面带遗憾地告诉她“这是先兆流产!孩子恐怕……”孩子没有了,“换成别人也会那么做,更何况我还年轻,还有机会要小孩……”面对记者,陈晓沪这样说。
不是妈妈不爱你
汶川县映秀镇幼儿园的聂晓燕老师始终守护在垮塌的教学楼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武警官兵用手扒开废墟。直到她遇难的孩子被挖出,聂晓燕的眼泪终于如山洪暴发“娃……娃……妈妈来不及……啊…”地震时,聂晓燕班壁的孩子们都在睡午觉,聂晓燕一手一个抱出了两个孩子,而她自己的孩子还在屋子里!
“娃娃,你的脸怎么这么脏啊?”聂晓燕打开带在身边的崭新粉红色棉褥,小心翼翼包裹孩子,“妈妈给你洗于净。”她和丈夫用手帕轻轻地擦着孩子满是灰尘的头发和脸蛋,好像生怕把孩子弄醒。旁边一位武警战士用安全帽使劲地敲着自己的脑袋,让疼痛阻止泪水倾泻。
一个特殊的手术
地震发生时,都江堰人民医院的5名医护人员,正在为一名病人做阑尾切除手术。面对强震、断电,他们没有放弃病人逃生,而是不约而同选择了留下。在应急灯的照耀下,大约花费了半小时,为病人完成了手术,并抬着病人走出大楼,成为这栋楼里,最后逃生的人。
医生邹建文介绍了当时的情景,那是下午2点半左右,一名护士,一名麻醉师,医生曾令春,易勇和他,当时正在4楼手术室,为64岁的病人杨某做阑尾切除手术,并已经成功切下阑尾。突然,地面强烈震动起来,连手术室的空调机都“砰”一声倒在地上,手术室的灯也突然熄灭。一片漆黑中,出于本能,医护们伏在手术台上,空气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但没有人丢下病人独自逃生。等震感过去,医生们站起身来,没有人说做完手术再走,也没有人逃生,出于医生的天职,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留在手术台前,做完这台手术。
此刻,手术室外,正在该院庆祝护士节的200多名护士,全院的病人,都感到强烈的地震。护士们等强烈的震感过去后。迅速下楼帮助病人们转移。病人们惊惶失措,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四处响起。能走的病人由家属的陪伴走下去,行动不便或是病情严重的病人,有医护人员搀扶下楼,病情更重的,则由医护人员们抬下楼去。新生儿、产妇、刚做了手术的病人、重症监护室内的病人,一个都不少地安全转移了。
只有这手术室仿佛成为隔绝一切的一个小世界。黑暗中,护士打开了手术室内备用的应急灯,这温暖的光照亮了手术室。曾令春医生主刀,邹建文医生做助手,凝神专注。手术像平时任何一个手术一样,有条不素地进行着:缝扎,冲洗,缝口……特殊的是,手术中,能不时听到屋顶上瓦片掉落的声音,地面在余震中不时波动,在给病人缝合时,又再次发生余震,医生缝合的手也随之微微晃动起来。
这台特别的手术,还有一个特别的探视者。邹医生说,或许是害怕医生们丢下病人自己逃生,这名病人的儿子,几次不顾危险,来到手术室探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半小时后,手术终于做完。医护人员们抬着病人走出了手术室,走出大楼。邹建文的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后怕……而病人的儿子,感动地对他们说:“真的很感谢你们,困难时刻就靠你们医生。”
他们,成为最后撤出大楼的人。当夜,病人杨某被连夜转移到了成都的医院。
捐出我所有的财产
在南京市江宁区东新南路的一个爱心捐助募捐点,5月16日中午12点,一名约60岁的老人来到了募捐点。他头发花白,穿一件蓝色衣服,胸前的补丁起码3个,背后的则不计其数,衣服下摆已经破烂,脚上穿一双破烂的凉鞋,手中还拿着一个讨饭碗。
工作人员郭小姐说:“我们放了好多宣传牌,上面有灾区的一些图片。”老人端着碗,在宣传牌前止步,看了一会儿,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放进募捐箱,念叨了一句“为灾区人民……”工作人员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已经离开,“他好像很累的样子,步履蹒跚,看着他的背影,我就想哭。”
本以为这就是捐款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谁料,下午3点,老人再一次出现,这次,他掏出了100元,塞进了募捐箱。“这次可把我们惊呆了!”郭小姐赶紧拉住老人问情况,老人才解释,“我上午就想多捐一点儿,但钱太零碎了……”
老人的普通话很不标准,费了很多口舌郭小姐才明白,老人本想多捐一点钱,但身上全是讨来的一毛两毛还有一些硬币,不好意思拿出来,中午凑了凑,接着到银行,将全身的零钱兑换出了一张100元,“老人一直说,‘灾区的人比我更困难,他们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不容易啊!’”
好说歹说,老人总算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他不会写字,委托工作人员代签徐超(音)。老人走后,在场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保安说,老人常在附近乞讨,平时很少吃到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一下子就捐出这么多……”说到这里,郭小姐已经哽咽了。■
(夏佳佳荐自《都市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