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裳
有你,爱就不会孤单。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另一个人。她是父母的大女儿,三岁时生了一场病,不能走路。于是他们商量,再要个孩子吧,这样,当他们不在这个世界上时,还会有个亲人陪着她。于是,有了他。
很小时,因为给姐姐看病,家里一贫如洗。逢年过节,买了好吃的,给他分很少。他小,不懂为什么人家父母都偏着男孩,而自己的爸爸妈妈却处处偏着姐姐。于是他找到那些吃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吃掉,甚至抓一些虫子放到姐姐的床上吓她。爸妈骂他,说真是白养了他。
姐姐总是笑,她说,弟还小。
日子就那样争着抢着过去了。他长成了个大小伙子,爱打篮球,每个周末学校都会有比赛,他却从不参加,他要回家,他要带姐姐出去逛逛。这是父母的命令。
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姐姐的眼里总是新奇,柳树发芽了呀,这儿多了家照相馆啊,甚至她会像小孩子一样看一只瓢虫爬来爬去。某一时刻,他的眼睛突然有点湿。再普通不过的景物对总关在家里的姐姐来说是那样新鲜,她只有四角的天空。
他们去公园,他陪她坐摇椅。说起童年里的那些争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姐姐说,这么多年,委屈你很多……他转过头,半晌,说,我是为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其实很幸福。那一天,姐姐拉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暖暖的。
后来,姐姐碰到一个人,爱了,痛了,散了。姐姐一个人变得很孤单,常常偷偷掉眼泪。那时正是秋天,七星瓢虫飞来飞去。
他像小时候一样抓了两只七星瓢虫放到她眼前,他说演个杂技给你看。他在桌上滴了一滴水,把一只瓢虫放进去翻倒。瓢虫慌了神,扑打了几下,旁边那只瓢虫爬过去,推了它一下,瓢虫翻了过来,爬起来,迅速离开那汪水。如此几次,姐姐不忍心了,让他住手。
他指着一只瓢虫对另一只瓢虫说,告诉你,我是你弟弟,这世界上就算没有了咱爸咱妈,你还有我……姐哭出声来,他替姐擦去眼泪,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姐不孤单啊。
那天,他很臭屁地吹:爸妈让我来这个世界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姐姐瞪了他一眼,说,人家瓢虫恨你呢,那个翻倒的是它姐姐。他立刻做阿弥陀佛状,全家人都笑了。
陈美春摘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