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某某无情人有情”这样的标题频繁地被各种媒体所使用,太老套。可是今年的一场大雪,让许多人包括我都有了同样的感受。也许,老套的东西才是历经考验,最有生命力的吧。
年二十八,我飞过白雪皑皑的山川平原,回到南京。家里飘着我熟悉的饭菜香味,妈妈接过我的行李,嘴里不停地说“不容易,不容易”。虽然我从珠海到广州机场,再乘飞机到南京,哥哥开车接了我回家,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不过我还是明白妈妈说的“不容易”,就在两天前,南京还处在雪灾后的一片忙乱之中。
亲情
回家前一周,妈妈就给我打电话:“这么大的雪不要说你在珠海看不到,我活了七十几岁也从来没见过!”妈妈说让我退了机票别回家了。越是这样我越是归心似箭,担心妈妈冻着,担心她摔着,担心大雪不停妈妈会饿着……
我天天打电话回家,妈妈让我放心,说哥哥嫂子已经帮她把年货采购齐全,知道老妈冬天最喜欢吃萝卜,怕今年供应有问题,“前几天你哥哥下了班跑了三个超市给我弄回来两个萝卜!”大哥命令妈妈不许出门,传达室也别去,因为要经过一段结满冰的小路。大嫂烧了拿手的红烧鱼给妈妈送来,交通不便,大嫂的鞋都湿了。就连在西藏当“援藏干部”的重外甥都打电话来问候她了。
爸爸去世后,喜欢清静的妈妈一个人住,平时儿子媳妇们都忙,有什么事情才回来,妈妈还真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被子女关心,被晚辈呵护。看得出,虽然被大雪封在家里好多天,可妈妈的心里暖乎乎地受用着呢。
人情
这场暴雪刚来的时候,老同学晓宁发来短信:“雪太美了,美得有些恐怖。”
年二十九,我和晓宁、文梅、卫红三个中学死党在文梅家聚会。文梅的优等生儿子居然和小朋友去夫子庙吃喝玩乐去了,文梅说:“本来学校是要补课的,结果雪太大,取消了,老师高兴地带着小孩儿冲到操场上打雪仗!这个寒假玩疯了,我想也难得,随他吧。”
大家喝着茶交流过年计划。晓宁是老板,今年早早给员工也给自己放了假,“我给他们都加了年终奖,物价涨了,还下这么大雪,多拿点钱早点回家吧。”
文梅在三桥上班,说这一段时间辛苦死了,晓宁和卫红都说在媒体上看到他们三桥这次的表现了。“我们领导几天都不回家,一直在指挥扫雪铲冰,你懂哎,长江交通多重要!也多亏了南京军区的解放军,车子一到先发干粮,嚼完就下去铲雪,真苦。”
卫红是“海龟”,在南京大学上班。一进门就宣布今天她不劳动,“我累死了!带两个孩子,还要烧饭搞卫生。今天老公带他们出去了。”她按照美国的习惯,到节假日也给保姆放假,今年大雪,她还提前多放了几天。
晚饭后,同班同学晓东打来电话,说今年实在太忙了,过不来聚会。晓东在残联上班,本来一到年节他就特别忙,要挨家挨户给残疾人送年货,今年更是。“前些天,我们发动社区力量去优先给残疾人家门口扫雪,尤其是盲人和肢残人的家门口一定要扫干净,更不能有冰。这两天天好了,就忙着给他们张罗联欢会那些事情。”
道义
到底“海龟”见识广,卫红说发生灾难后最重要的是信息要及时、准确。美国一有天灾马上24小时电视直播,市民在家里就清楚地了解到灾难的现状和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细节都很明了。南京刚开始大雪的那几天市民对信息的掌握就不够及时不够完整。
晓宁补充说南京的交通电台很好,一早就24小时直播,的士司机都靠它了。她又说到她家旁边就是鼓楼区政府,看到机关干部天天扫雪,鞋子全是湿的。“其实,很多像我一样的‘闲散’市民也愿意作贡献,不过我们一没有工具,二没有组织,无从干起啊!”
文梅也说本来打算买些食品带儿子一起去火车站发放的,可老公说这样可能有危险。“我在报纸上看到还有好多人跟我想的一样。”
她们又聊起这两天市民共同讨论的一个话题:的士拼车问题。事情起源是有一个的士司机带客拼车,被罚款3000元。文梅说:“大雪天,我一上车就跟司机讲随便他拼车,只要不超员。天这么冷,能带一个是一个。人家司机多挣点小钱过年也没什么不好。再说还环保呢。”
当老板的习惯最后总结,晓宁说:“这回雪灾也不全是坏事。你看,灾难面前老百姓看到政府在努力工作,人和人共患难了,起码都能感到人心还是热的,这个很重要。”
晚上,回到家,妈妈递给我看当天的《扬子晚报》,有一则新闻讲一名在常州读书的大学生回不了家过年,随意买的彩票竟中了500万元。这名大学生到南京领奖的当场就捐了10万元给灾区人民。
深夜,我半倚在妈妈为我铺了四层褥子还有电热毯的床上,还想着“人是可以共患难的”这句话。作为这场雪灾的旁观者,我还有个欣喜的察觉:一个比较成熟的市民阶层露出了头角,他们有责任心,有判断力,有行动力,而且理解、支持政府,真心愿意协助政府构建和谐社会——这也许是若干年后才能看到成果的瑞兆。■
(刘丰荐自《珠海特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