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给我两滴水

陈志宏

母亲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家妇女，连小学都没上完。

10岁那年，我上三年级。村里流传一种说法：读书读到三年级，爹妈管教要加紧。

开学之初，老师来到我家，对我的父亲、母亲说：“你们对他的学习要抓紧一点，管严一点，三年级是一个关啊。”

此后，我上学的时候，母亲不忘叮嘱一句：“在学校要好好读书。”

此前，她总是说：“在学校，莫跟别人打架。”

一个星期天，母亲提着水桶到门前小溪边洗衣服，我夹着语文书跟过去。阳光明媚，风轻云淡，小鸟在树上鸣叫，树叶在风中跳舞，我坐在溪边一块岩石上，捧着课本，大声朗读。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说：“宏仔还在看书啊？”

我说：“是啊，老师说要抓紧点嘛。”

母亲指着溪水，说：“古话说得好，流水不争先。读书不能靠一时性急，想读时就猛读一气。你看，这水慢慢地流啊流，它不去争先后，而一点一滴地积蓄力量。到时候，有力量了，还在乎什么先后呢？”

我问：“妈，你是不是不要我看书啊？”

母亲说：“不是不要你看书，而是该看书的时候就好好看，该玩的时候就尽情地玩。你越要争先，越争不到先，做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母亲的话一说完，我就扔下书本，一头钻到皂角树林里，采摘皂角。

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在皂角树上尽情地玩耍，母亲洗好衣服的时候，我的衣服兜里装满了青嫩的皂角。

从此，我的脑袋里装下这么一句话：流水不争先。

上了初中，学校离家很远，只有在周末，我才回一次家。那时候，我开始注意锻炼身体并发誓要练出男子汉般的身材。

每天早上，我和同学们早早起床，在一棵树下扔沙包。

那次回家，我主动帮母亲提水。母亲看着我提着两个水桶，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我家在院子里掘了一口压水井，把水桶放在出水口下，只要轻轻地压，井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用力地压水，出水口的井水喷涌而出，不一会儿，两只水桶装满清澈的井水。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喊道：“宏仔，你莫把水装得太满，满水不供家哩。”

我说：“没事，我提得动。”

我左右开弓，一手提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只听见“哗哗”的泼水声，井水沾湿了一路。

在厨房里，母亲说：“你看，装满水后提到屋里，还不是少了一大截？”

我不解地问：“妈，‘满水不供家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水装得太满，不就泼了吗？泼了的水，怎么供得了家？其实，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能太过头，不然，什么都没了。”

（希冀摘自2008年8月1日《太原日报》）

怦然心动：所谓滴水里有人生，母亲的两滴水为我们揭示了人生的真理：要一点一滴地积蓄力量；极端做事只能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