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的被动

邱大立

对于关心娱乐业发展的人，他们津津乐道的并非周杰伦在每张专辑里唱了什么，而是围绕着每张专辑都发生了什么

10月15日，摩羯座的周杰伦终于拱手交出了2008成绩单《魔杰座》。在10月12日的台北签唱会上，周杰伦宣布《魔杰座》台湾地区的预购销量已突破9万张。

周杰伦到底算不算我们这个时代的肖邦呢？《范特西》《叶惠美》《七里香》《我很忙》《魔杰座》，不得不惊叹这些具有强烈周氏特色的专辑名字，在越来越酷甚至有点恶作剧的三字经里，我们开始担忧：

周杰伦是否已义无反顾地掉进一个执拗的轨道中？

对于关心娱乐业发展的人，他们津津乐道的并非周杰伦在每张专辑里唱了什么，而是围绕着每张专辑都发生了什么。真正对周杰伦的音乐发自心底热爱的只有那些纯洁得如一张白纸的年轻歌迷；而那些对周杰伦音乐创作层层包围段段围剿的传媒人士，他们其实只对共享“周杰伦”这项娱乐资源本身有兴趣。

围绕周杰伦的每一个产物，每一个注解，甚至每一个词语，都可以昂然转化为整个娱乐事业的公共财富。时而严肃时而活泼的周杰伦竟然让我们如此团结又紧张。团结，是因为大家认定了周杰伦是这个时代流行的NO.1；紧张，是由于我们都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在这个热烈得有些倾斜的舞台上，他只想像一个精确的陀螺一样，收放自如。

尽管周杰伦仍然我行我素，但在一年一度的新歌里，我们却发现他开始压抑起来。

让我们回放一下《魔杰座》艰难出世的全过程，就可以揣摩到几分周董摆荡的内心。2006年，专辑《依然范特西》被恶评为“依然饭特稀”，2007年玩牛仔造型的专辑《我很忙》又被质疑是拍电影间隙胡乱上交的作业。这些“别有用心”的抨击不可能不对周杰伦的创作情绪产生影响，可以想象，每次重新上路，周杰伦需要刻意遗忘掉很多东西。

今年夏天，杰威尔公司透露的第一个口风，是周杰伦的新专辑将于8月底发行。但由于周杰伦举行了多场因四川地震而积压下来的巡回演唱会以及参加奥运会庆典活动，所以推迟到了9月。哪想最后一刻，周杰伦又突然感冒了(今年初就传出周杰伦拍电影《大灌篮》时身体欠佳，剧组为其买了千万元保险)。

再拖到10月9日，翘首以盼的歌迷已经忍无可忍了。关键一刻，神秘人士黑手出击，新歌再度率先杀入网络，让唱片公司措手莫及。经过15天的紧急调整后，一个全新的专辑版本呈现在人们面前。

最让人惊叹的是，先前在网络曝光的曲目中，整张专辑里只有一首《稻香》保留下来了，其余10首竟全部替换。这堪称“魔杰速度”的变招可以成为周杰伦艺术生涯里的一段经典。看来《魔杰座》早有所料。

歌迷和媒体的兴奋，换来的是周杰伦的被动。

不用新意，只要继续。尽管外界一年年都为周杰伦新作到底“新”不“新”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但周杰伦还是只身一人地与华语流行乐坛顽强抗战了八年。周杰伦的确曾经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最酷的时代，但在《魔杰座》模仿迈克•杰克逊盔甲战袍未来战士的定装照上，我们却从周杰伦凝固似铁的表情中依稀读出了一丝枯萎——独步江湖的孤独。

这是一个开阔的年代，但不是一个开心的年代。80年代，我们有谭(咏麟)梅(艳芳)张(国荣)统领香港流行乐巅峰一刻的三个代表，我们也有黄舒骏对罗大佑的堂堂叫板，我们还有王杰、陈升、张雨生、赵传、潘美辰、郑智化轮流坐庄的超新星爆炸1988。可在21世纪，我们一边心事重重地品味周杰伦以不变应万变的新歌，一边还得心存感激地同意周杰伦身后一大群个性才子为各自风格的辩护。

“不是周杰伦太好，而是周杰伦太少！”(黄舒骏语)。

当周杰伦以一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揭幕了他创作生涯的第二个舞台时，他也许已了解了众人心中的失落。以目前的形势看，五年内有人可以超越周杰伦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周杰伦的唱作型前辈，王力宏、陶哲也选择了步周杰伦的后尘，积极往影坛发展。路线接近、同期出道的歌手黄立行由于曲风过于黑色和西化，一直没有达到一线位置。而由潘玮柏、吴克群、柯有伦、曹格、蔡佑所组成的新一代唱作艺人联队至今还没有人冲破大部队编制，对周杰伦造成威胁。香港近年迅速崛起的R&B灵歌新人王唱作歌手方大同虽获专业人士一致称赞，但投放市场后始终曲高和寡。

与他们相比，周杰伦的声音条件不具备明显优势，但他发现了一个成功最重要的秘诀：你可以唱得不好，但一定要有特点。就这样，自信爆棚的周杰伦如今的兴趣又从电影转向了魔术。这时，还有谁敢跟随？

周杰伦新专辑发表的同一天，中国内地的“老一代”天王许巍也在同一天发行新专辑《爱如少年》。光是专辑名字，可以同时闻到一股自怜自爱的味道。一个在勉励，另一个在缅怀。其实我们敬许巍为“老”，他只不过比周杰伦早出道3年零10个月。

更有意思的是，10月18日，两代天王同时开唱——杰伦东南飞，在厦门举行个唱；许巍西南飞，在重庆举行个唱。这不仅仅是音乐的巧合，也是娱乐的交合。

今年台湾演艺圈狂刮两股风，一股名为改版风，另一股名为裸泳风。而周杰伦所属的杰威尔公司对《魔杰座》的改版不是主动，而是被动的。在一大堆随碟附赠的桌历、月历等的创新改革中，略显保守的《魔杰座》终于够了及格线。

但里面的音乐真的及格了吗？《龙战骑士》播到第30秒时，你完全可以相信这首歌应该作为《赤壁》下集的主题曲。而决定向去年掀起中国风疯潮的大热作品《青花瓷》发起挑战的《兰亭序》明显没有达标，尤其那些女声的京剧合音，实在没什么新意，它早在陈升1992年的《One Night In Beijing》里已满载而归。美国西部乡村情怀的《流浪诗人》更适合放在去年的《我很忙》专辑中。当俏皮的《魔术先生》《乔克叔叔》响起时，可能25岁的人都会痛苦地闭上眼睛，15岁的人也开始表情尴尬，但5岁的人很可能会意气风发的摇摆起来。

这是明摆着的，周杰伦现在已不屑于创作只给成年人听的音乐。当周杰伦在音乐的魔术舞台上化身快活的马戏团小丑时，我们必须要重新对“杰出”做一个定义了。

也许等有一天歌迷不再热情地把周杰伦的新歌提前在网络解密时，周杰伦的精神压力会减轻很多。

但，那时的周杰伦还是周杰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