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关
曾经有一根刺扎进了她的生活,疼痛的感觉铺天盖地。但她挑出了刺,并且开始了勇敢的疗伤……
那年,她知道他出轨了。
最初,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和他带回家来的丝丝缕缕陌生的馨香。
她虽然不爱多言,但并不迟钝。更何况他经验不足,过分小心翼翼,眼神闪躲。
各种小细节将他出轨的信息汇聚得越清晰,她就越慌乱。是啊,如果他真的摊牌,她该怎么办呢?
当时,她怀孕5个月,妊娠反应强烈,进食艰难,全身浮肿。
他在30公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上班,工作之余经营着一个小小的生资门头。忙碌得天经地义,不常回家自然也顺理成章。
她益发沉默且情绪不稳,单位领导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调整,她终于忍不住将他电话请回家来,打算好好聊聊,至少,给他个模糊的警告。
买了很多菜,强忍着呕吐在厨房呆了1个多小时,6个菜,全是他平时的最爱。
他也表现出难得的积极,张罗着拉桌子摆凳子,甚至开了一瓶白酒。
她心情明显好转,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变心迹象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在端菜环节出现了致命的差错:那是一盘红烧肉,亮红的酱色均匀地分布在每一片肉的表面,她还特意在盘子里码了生菜边。那只白色瓷盘的底部有些油腻,她暗暗谴责自己做事不细心,没有把盘子洗干净。她递给他这只盘子的时候便格外留心,握得稍微多了一点,他接盘子的时候触到她的手指,像被烫到,突然撒手。
盘子优雅地在空中完成一个侧翻,连同满盘红烧肉砸在她的脚上。
烫,肯定是烫的,那么多明晃晃的油还兹兹轻响呢。但她却没有任何痛的感觉,这顿计划了很久的晚餐终于流产。她砸碎了所有碗盘,她想她必须发泄。他什么也没说,只蹲在地上细细地收拾到很晚。
她在水管下把手洗了很多遍。当然,她知道手指是无辜的。
从她怀孕开始他们就停了那项室内运动,其他的身体接触也少之又少。他回家住的夜晚,她放开手脚也很难触到他努力蜷缩的身体,好像不方便的人是他。
但像今天这种带着惶恐的躲避,还是第一次。是的,她知道那是躲避,一种本能的躲避,而不是什么“不小心”。
她躺在床上,温热的泪水顺着两鬓往下滑,刚到耳朵边缘就已经变凉。像是他们爱情的轨迹,由热到冷,过程很短,结局难料。
他轻轻地偎过来,坐在她身旁,抓起她被烫的脚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地吹气。这是他婚前常有的举动,每当她不小心磕到碰到,他总会对着痛处吹气。能止疼的,他说。
刚刚止住的泪又开始哗哗地流。从她17岁与他相识的那些过往,那些温柔的眼风,掌心的温度,那些长长短短的视线,那些暖暖的碰触,齐齐涌到眼前。是谁曾经在歌里唱的啊,痴心的脚步追不上变心的翅膀。
他早晨走的时候她还在睡,醒来习惯性地看看空荡荡的身侧,翻身下床的时候,突然肚子一紧,感觉肚皮的内侧被大力顶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是胎动。
那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凝滞不动,只有小家伙欢快的腾跃,她甚至在想象中看到孩子的笑脸,看到小小手脚划动搅起的羊水珠。她将两只手放在肚子上,久违的笑容挂上嘴角。
一切都不重要了。关于背叛,关于寂寞,关于疏离,因为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她想随他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
他是两周后回家的,头发凌乱,一脸憔悴。他进门的时候她在切西瓜,鲜红的汁水顺着刀痕往外流,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她的肚子已经相当庞大,他的手根本环不过来。
她转过脸冷冷地说请让开,他缓缓松手。她端着盛西瓜的盘子绕过他,坐到桌边啃。他跟过来,一直等她把半只西瓜吃完,才说:“咱们分开吧,我对不起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的这句话还是如响雷一样炸在耳边。她看着他背后窗外的天光,一寸一寸变暗,心也一寸一寸成灰。早春的风冰冷入骨,她禁不住瑟缩。
到底是他耐性差,率先打破沉默。怎样识得那姑娘,怎样克制,怎样沦陷,过程艰辛,但抵不住酣畅偷欢的诱惑。
最后,他说,忍受负疚与责任的煎熬,任多酣畅的背叛也是折磨。他说已经与那姑娘彻底分开,却在两周前发现自己生了病。他从包里拿出大把的单子,是在那个城市里经常上电视广告的男科医院。他说他觉得自己很脏,从里到外都羞于见人,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父亲。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她看不清楚这个倒霉男人的脸色,只是一场放纵,却换来不能见光的病痛。这结局让她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幸灾乐祸,但心情却放松不少。
她说,她现在很饿,只想吃饭,其他问题等明天再说。
他猜不透她的想法,在客厅沙发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坚持带他到市一院复诊,她说不用担心,有她陪着,即便碰到熟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水肿得厉害,行路艰难。她晕电梯,他让她留在一楼等,她坚定地摇头,终于还是托着他右臂走到八楼。医生看了看他旁边大着肚子的她,说情况并不严重,经常出差遇到不干净的酒店很容易出现这种状况,一般都能彻底治愈。他们同时冲着那医生感激地微笑,她握了一下他的手。
做了全套系统的检查,拿了很多的针剂与药。
她又陪他转到家门口的社区医院挂吊瓶,离家近毕竟方便。她鼓励他不必理会护士看病历时那诧异的目光,她在他旁边要了一张空床,躺在那里陪完全程。
他不太敢拿分手的话题再次刺激她,很自觉地买菜做饭清理房间,晚上睡在沙发上。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受到惩罚,她还爱他,不想让孩子没有出生就离开爸爸。
半个月后他递给她一张存折,是他这些年全部的经营成果。他说他卖掉了门头,买了一辆车,这样每天下班都可以赶回来。他说她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能离去,等孩子出生以后,她随时可以赶他走。
她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护士把他叫进产房。她有些神志不清,只听到他颤抖地狂喊:“我要老婆,我求你医生,保大人……”她在游离之际被他喊回来,兀自感到有些好笑,说什么啊?
她不知道,那时候其实他已经瘫倒在产床边。
后来他说,对不起,经历了那一场生死较量,他才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他说随便什么惩罚都可以接受,脸面与尊严也不再重要,只是不要赶他走。
她在5月的阳光里抱着儿子微笑,他拿着一只奶瓶十分专注地往手背上滴,试奶粉的温度。也许还有更好的结局,也许不必忍受那些委屈,谁管得了那么多呢,至少,这一刻的幸福已然有声有色。
曾经有一根刺扎进了她的生活,疼痛的感觉铺天盖地。但她挑出了刺,并且开始了勇敢的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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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乌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