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誉炜
我是在地冻天寒的隆冬季节结识呼伦贝尔的。心仪已久的大草原这时已收起了厚厚的绿毯,换上了层层白雪。极目远眺,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名闻遐迩的旅游圣地也早已告别喧闹和嘈杂,恢复了一年中漫长的寂静与期待。
回想二十多年前,我曾在南疆边关驻守年余。那里一年四季郁郁葱葱,太阳总是显得大大的、低低的,天气在二、三月间就已变得燥热。当时我们在堑壕或“猫儿洞”里,时常穿着裤衩,既要随时准备迎接战斗,又要忍受着炎热的煎熬。三年后,我又到西北边陲工作,那里年平均气温也比较高,干旱少雨,年降水量不足100毫米。一年四季干燥难耐,官兵们每天睡觉前都要把地上泼上水,将湿毛巾挂在床头,就这样还经常流鼻血。
从炎热干燥的地方乍一来到呼伦贝尔,如同掉进一个天然的大冰窟。我忽然感到,自己要从最基本的生存本领学起。学走路:冰雪地上行走,不能大步流星,而要碎步慢挪,一不留神就要跌跟头;学穿衣:室内温度很高,常常连毛衣都不用穿,室外气候寒冷,你就是穿得再多呆一会儿浑身也会冰个透;学喘气:出操、散步,只觉得凉气扑鼻,如呼吸不当,就会感觉憋得难受。
据资料介绍,呼伦贝尔大部分地区属中温带大陆性气候,部分地区属于寒温带。其特点是冬长夏短,雨热同期,无霜期在100至120天左右,烤火期为7个月。最高气温38℃,最低气温零下45℃,极低气温超过零下57℃,年平均气温零下5℃。
为了尽快熟悉新的工作环境,在这寒冷的季节,我抓紧时间,在新年到来之前,驱车跑遍了所属团队和部分人武部。或许正是由于时值地冻天寒、白雪皑皑,更使我感受到边防军营的生机勃勃,感受到边防军人的青春热血。随着时代前进的节拍,边防部队的基础设施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崭新的兵舍,整洁的炊具,清晰的电视画面,似乎都在讲述着哨所的变迁。然而,无论怎样变化,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保障不便、冬季寒冷等客观环境条件,也是不会有多大改善的,与外面世界形成的反差还是越来越大。唯一不变的是边防军人对党、祖国和人民那颗火热的心,是投身军旅、志在北疆卫国戍边那份真挚的情。
在一个地处界河边高处的哨所,我见到了正在哨位上执勤的列兵杨旭。小伙子来自江苏,在家时跑过生意,年收入在10万元左右。我抚摸着他有些冰冷的手,问他当兵苦不苦,他笑着回答:“苦是苦,但是值得!每当我看到河对岸哨所的兵代表着他们的国家,我在这里站哨代表着我们的国家,我就有一种自豪感、神圣感,这种感觉是我一生中难得的财富,是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边防某团政委刘二明,连续5年带着妻子、儿子到远离团部300多公里外的伊木河哨所过春节。那里冬季气温达到零下50度。大雪封河,路上积雪没膝,有的路段结成一个挨一个的冰砣,行车非常艰难。走前都要带上镐、锹,随时都要准备车陷冰河。这位边防团政委说,只有见到哨所的战士,年才过得有滋味儿。
我在一个叫莫尔道嘎的地方,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营长带着他7岁的儿子去了趟海拉尔,儿子在市里见到交通岗上的警察对爸爸说:“爸爸,这里也有哨所,也有叔叔站岗!”一句话,把这位堂堂男子汉说得眼睛湿润了:儿子从小跟自己在边防生活,最熟悉、也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岗楼、哨所和哨兵了。
一位连长长年驻守在远离城镇、风雪交加的边防一线,好不容易盼到新婚的妻子来队探亲,无奈终日风雪挡道,冰砣连连,道路无法通行,妻子只能滞留在团部通过电话每天与爱人“相会”。
一位指导员的妻子带着刚满3岁的儿子来部队探亲。刚到部队的第一天,孩子见谁都叫“爸爸”。好奇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困惑,私下里还问妈妈:“这里咋这么多爸爸?”但当自己真正的爸爸从巡逻线上返回时,孩子却不让靠近,一个劲儿地说:“你快走吧!我和妈妈要睡觉啦!”
某团副团长特别关心自己女儿的学习。有一次从边防一线回家检查孩子的作业,当他发现女儿在近期的考试中成绩竟为59分时,大发雷霆,拍得桌子山响,因为他曾对女儿下过“死命令”:考试成绩不能掉下班里前三名。父亲生气的样子把女儿吓哭了,可孩子边哭边说:“爸爸您别生气,我这成绩在我们班上是第二名!”
类似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我们的边防军人,为了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幸福,每天都在默默地奉献着。他们把祖国利益看得高于一切。为了强边固防,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他们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青春、热血和生命。当内地的人们欢度新春佳节,万家灯火,鞭炮齐鸣,窗口飘出团聚的欢声笑语的时候,北疆的边防军人还在爬冰卧雪,淹没在黑夜漫漫的巡逻途中。
这里是冷的边关,满目冰雪的世界;这里有热的血,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作者为呼伦贝尔军分区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