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如风

姚慧子

我喜欢将暮未暮的黄昏，在黑夜与白昼断裂的罅隙中徘徊，意犹未尽地再做一次回首。我们不停地奔跑在每个白天黑夜，一路寻寻觅觅穿行在各种梦想的季节里，那些流着泪记下的微笑和含笑记下的悲伤，再回首时，也不过恍如一梦，如歌如泣。

是难受?还是愁?那是什么，我不懂。

“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又多了一道沧桑？”小Q嚼着泡泡糖转过头第N次问着我这个无聊的问题。我斜着眼瞟了一眼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确定没事后用力踹了小Q一脚，踹过之后有点良心发现地连忙道歉。班主任转过身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意思是，再闹就给我把家长叫来。

闲得无聊，想用记笔记来打发时间。可谁知这个新来的班主任写字比蜗牛爬还慢。于是我一个劲地盯着小Q，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我喜欢看小Q嚼泡泡糖的样子，脸部的每个动作都极为夸张。有时我甚至以为她是噎着了，于是用力地拍打她的后背——却被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变得像个“婆娘”了，每天不是感叹这就是感叹那。也许是受小Q的影响吧。我不知道。

盯着昨天才包好的新课本发呆。

终于从初三升入了高一。甩掉了那段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可心里不知为什么有数不尽的惆怅，千言万语似乎都在一瞬间被阻塞了。就像我常常在梦中突然说不出话，在焦急中感受梦魇的压迫，透不过气。

高一的日子，不是渴望中的火树银花，而是一堆氤氲的落叶，时间就好像一场秋风，把流逝了的和正在流逝的一切像卷走那堆落叶般，卷走了。

我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可以看得见窗外灿烂阳光的窗棂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翻舞的树林，听着风吹过的声音。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只有两种。一种是好学生，他们的目光里充满希望；一种是坏学生，他们绝望。我不知道该把自己归在哪边。大概……我真的不知道。

放学了，一群小不点拿着不锈钢的饭盒从教室门前跑过，勺子一个劲地敲打着饭盒的底面去食堂抢位子。尽管他们对食堂的饭菜似乎并不是太感兴趣。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充满新鲜感地在校园里乱串；成群结队地匍匐在齐腰深的杂草里捕捉那些跳来跳去的蚂蚱和会飞的螳螂；去那栋破旧的实验楼里玩探险游戏；在坐过的课桌上幼稚地刻下自己的名字；大包小包地从小卖部里出来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可口的零食……然后感伤自己慢慢老去。刻骨铭心。

小Q扔过来一颗蓝色包装纸的泡泡糖。

试着放进嘴里嚼。刚吃进嘴时，那种甜得发苦的味道一时吮满全身。以前总是不能理解小Q每次嚼泡泡糖时的那股狠劲，才知道原来泡泡糖是一种很好的麻醉剂。于是拼命地咀嚼，直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但我终究吐掉了那种彩色的粘性物质，因为我要醒着，不能被它麻痹。

小Q挑起眉冲我一笑，意味深长。

记得上学期学现代诗时，有过一首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某天整理记事本时发现的。以前纯粹是为了学那群好学生的样，在闲下来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有模有样故作深思地背书。诗的内容如今也记不全了，大概是：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总认为我早忘了幸福是什么滋味，学科太多总是忙不过来，囚禁在两点一线中频繁地厮混，独守孤傲。理所当然。曾经也无数次发誓要努力学习，将来可以屁颠屁颠地进名牌大学。可是一玩起来往往会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反正以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考不上去卖大白菜得了。也许每天在菜市场吆喝着也会是一种幸福呢。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人就是这样，眼皮底下的东西常常连斜都不斜上一眼。直到窒闷得快绝望的时候才虔诚地发现，原来已经错过了很多。对，那是幸福。虽然是那种瞬息即逝的幸福，虽然最终还是不知道那幸福是甜的还是苦的。

终于放学了。

冬季的太阳光总是照得人一脸黄。

也许这段念念不忘的日子，会像某个作家所说的那样，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遗忘。

教师点评

在幸福里寻找现实，在现实中寻找幸福。在高一的日子里感叹时间，在时间的脚步中体会高一。在作者的笔下，高一生活充满着淡淡的愁，小小年纪道着“沧桑”。正如作者提到，“时间就好像一场秋风，把流逝了的和正在流逝的一切像卷走那堆落叶般卷走了。”如月如风的年华，在时空的跳跃中得以展现。

此文在结构上前后呼应，张弛有序。以记忆揭题，以记忆收尾。感情独特，抒写细腻，既表达了一种追忆似水流年的怅惘和伤感，也抒发了一种追寻幸福，寻找理想的憧憬。

幸福是一颗种子，你只有把它植入生活的土壤里，它才会经风沐雨，茁壮成长。我们身边不是没有幸福，只是缺少一颗容纳幸福的心。你的心有多宽，幸福离你就有多近。只要我们以爱心为圆心，恒心为半径，就能画出一个十足的幸福圆。(肖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