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晨晓
这是70年前的南京。城墙上架满了机枪,抬头望去全是士兵嚣张的嘴脸。女人被撕乱的衣衫、婴儿还没发出的啼哭、老人浑浊的眼泪,这是一座欲哭无泪的城市,鲜血染红了城市的天空。市民都被吓坏了,如同许多年后我们观看记录片时惊恐的表情。
杀人比赛。奖赏。庆功。
血流成河。悲嚎。尸体。
活地狱,成为城市的代名词。
这是70年后的我们。学着教科书上的描绘,面无表情地背诵那段历史。风干的是记忆?麻木的是心灵?花圈、悼念、纪念馆。食品、说笑、电视机。我们庆幸我们不曾经历那段历史,我们庆幸我们活在当下。
战争在70年前是反法西斯,在70年后是反麻木。
一晃70年。也只是过了70年而已。站在新一年的交点上,我不禁有些杞人忧天般的担心:那些带着血腥的罪证,真的只化为历史记载上发黄的纸张了吗?南京,这座饱经忧患的城市,站在华夏大地的东南角,默默地诉说着一切。它不再单纯是一座城市,它更是苦难的中华民族身躯上不可痊愈的伤疤。
似乎只要一场雨水,就可以让城市恢复清洁;似乎只要几年光景,就可让城市恢复宁静和发达;也似乎,只要几十年,人们就可以从记忆中自动地把那段历史过滤。
需要的,不只是纪念日这天的花圈,而是我们对苦难和屈辱的铭记与反思。历史是鲜活的,它同样无法忍受被忽视,也许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它就会卷土重来。
我曾问一位历史成绩很好的学长怎样才能学好历史,他坚定地回答我:“饱含深切的感情。”他说学中国近代史时他常义愤填膺、满腔热血,现在回想起他说这话时的模样,我仍会觉得他无比高大。
历史的功能不是重复,而是鉴今;学历史的目的,不是为了成绩,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一种民族精神,一种历史的使命和社会责任感。
大屠杀,该真正地成为历史。华夏大地,该享有持久且永恒的安宁。
还有1966~1976年的那场“文革”。在多少年后的今天,我读巴金先生的《怀念萧珊》,读余华的《兄弟》,不禁潸然泪下。文人第一次知道他们有天会死在自己的笔杆子下,文人第一次相信不是真诚就可换得光明。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用诙谐的笔调描绘批斗、鞭打,我们不曾经历,所以我们觉得搞笑。
同样是多少年的今天,会有学生说“文革”是农民运动,无法嘲笑,只觉悲痛。
历史渐行渐远,记忆却不容丝毫淡化。幸好一些人在努力,幸好一些人还记得。下跪、道歉,只是一些个人,那个国家和那个民族还在为自己的罪恶抹粉化妆。
当南京成为历史,当“文革”成为记忆,我们剩下的还有什么。
选择铭记,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更清醒更勇敢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