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年华老去

甘世佳

你在无人的街巷里流连，婉转的路看似没有了尽头，你唱着夜歌，说什么想念让落单的人心情变成了夜里的诗人。

你不美，你执著，你看书，你写作。你的生活不幸而美好，和所有流行歌曲的片段，一无二致。你假装世故，我一语道破；你玩弄深沉，我嗤之以鼻。你寫一个小男孩变成了老者，几十年风雨缠绵，滔滔不绝，他走过时代，在叹息的晨钟里含笑离开了人间。你从容不迫地叙述，忘了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脱不了稚气的猜度。

你一炮而红，被捧上了天，你说这只是别人和你的需要，银货两讫。你以为自己是站在屋顶上的哲学家？你身边围绕着一群人，你莺歌燕舞，你有一番大事业，年复一年。你离开学校，社会阴险而狡诈，你爱上这个冷酷而充满诱惑的世界，你每天上班，不久辞职，在家写作。

转眼间你是最红的新生代作家，你的名字每天出现在报纸上，你知道你是谁:你只是你的名字。这时你想到爱情，你有无数崇拜者，你却不屑于他们。终于你认识了她，她高贵典雅，妙手文章，你倾倒，你沉迷，你坠入爱河，在星期五的傍晚，你们去沙滩和草原，你对着星空许愿，跌了彼此的身价。

你听过金屋藏娇的故事吗？是吧，你和她有了华丽的爱巢，为此你倾囊而出。爱情是什么东西，如此甜蜜，只是它还是你未曾开始的课程。你听见几声争吵，一记耳光，和甩门而去后久久不息的回响。你独坐空屋，满目繁华尽萧瑟，你笑笑，还有一枝笔和一副青春少年的模样，你该无所畏惧。

忽然一夜之间，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了你。是的，高处不胜寒，新出来的作家，似当年的你，被捧上了天，而你却垂直下降，重重着地。是的，现在别人不需要你了，银货不再两讫。你得忍受那些不知从何而出的谩骂和鄙夷，当年的朋友离你远去，你丢了学业和生活，丢了爱情和所有，可怜的你，在夜深时独自坐在曾经的爱巢，繁华如此一梦。你现在只是个过气的少年作家，青春饭本就短暂，而你一无所成。

你死皮赖脸地回到学校，却什么也不能再学进，你依旧写故事，一个小男孩变成了老者，却无人问津。你靠写作生活，却依旧挥金如土，很快你欠了很多债——钱、人情，和该死的水电费。你沉迷于烟酒，像这年头所有自作清高却无法走红的少年作家，23岁的你满脸皱纹，一身疾病。你说要过平凡人的生活，你从何做起？

你问我，你经历了如此这般，而我这些年在做些什么？你猛吐一口痰，遥望肺科医院，求我写一部你们“80后”的历史。该死的，你说，糟蹋了一代人，而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我只是笑着，看年华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