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
飞机里的妖精
飞机里吵闹的小孩,不停地踢我的靠背,还用很大声的悄悄话告诉他妈妈,“妈妈,前面的姐姐好像妖精。”我反过脸瞪着单眼皮,塌鼻子的丑小孩,他妈妈尴尬地笑,小孩举着奥特曼的手势说要消灭我——
“小朋友,安静点,还有,奥特曼是打怪物的,孙悟空才打妖精。”声音来自我旁边的男人,深蓝色的西装绷在他魁梧的身上,头发短短的,鬓角连着淡淡的胡子,眼睛在高耸的眉骨下眯眯着。我本能地从他头的大小算出他的身材比例,应该在1米8以上。手上没有戒指,也没有因为戴戒指被阳光晒出的肤色落差,应该没结婚。领带不像女人帮打的,裤管没有过短,露出来的也不是白色袜子。香水不刺鼻,有股皮革沙发的味道。
我看得入神时被小孩的叫声惊醒,“妈妈,我的金箍棒呢?”
飞机降落,我扬着头笑着离开,男人哭笑不得,因为后面的飞行时间里,小孩一直叫他史莱克。
新的城市,新的生活。和大多城市里的单身女人一样,我每天努力地工作,努力地找更便宜的房子,努力地找优秀的男人。
被闹钟吵醒,拿着早餐挤公车,车上防着色狼,办公室里被同事调戏,跟各种房东汇合,几乎就是我的一天。至于优秀男人,个个都还在天上飞,没谁低头看我。
夜店里的史莱克
一场迷幻的PARTY,性感的音乐让所有男人原形毕露。只有他,像一剂绿色的苏醒针,在本该迷幻的时间,把我叫醒。他的身体迸发着致命的吸引力,霸道的荷尔蒙四处飘散。带着一千吨的男人味向我走来,眯着眼,在他的注视下,我的美,前所未有的朵朵绽放,我的脚下,起伏着百级地震。
他向我比了个奥特曼的手式,很标准,腿还微微蹲着。
红酒红的如太阳的暖,杯子上的小纸伞开心地开着,我把它们插在蓬松的头发上,和绿色的他,笑着。此时,仿佛,我真的是妖精。
整整两个小时,我在绿色里飘着,惟一记得的只是我们都喝醉了,我不停的喊着下大雨了,他很配合地帮我撑着一寸大的小纸伞。
恍惚中有人来找他,他匆匆的离开。几分钟后他摇摇摆摆地回来,给了我一张名片。
从夜店出来,外面真的下雨了,我打着刚刚他帮我一直撑着的小伞,傻子般的边笑边跑。名片是自制的,没有名字,只有数字,不规则的形状,纸张很薄,原子笔划破几处。案件重组,他应该是走到夜店门口,然后拉住一位服务生,撕下他的酒单,借了他的笔,在上面写好后撕下来。难怪,号码少了四位数……
新任务,追杀史莱克。
倒霉的杀手
我把那神秘的四位数从0到9变着呼出,当别人听说我找的人叫史莱克,有大笑的,有骂我神经病的。有人倒是很热心,叫我应该找电影中的那头驴问问。更甚者表明没这个人后立刻问我要不要借钱,他们是高利贷公司……
我试过去蹲点,就是那间迷人的夜店,每次我都穿着那天穿的衣服,想让他第一时间可以认出我。电影般的情景夸张上演,夜店里忽然燃起大火,人们四处逃窜,那天后,那间店就再也没有开过。
我甚至把他留给我的纸条给朋友的小狗闻过,结果朋友的小狗只是带着我跟着条小母狗疯跑。
朋友都劝我放弃,也许吧,好的男人本就不好找,何况我找的男人还是绿色的。我平静的,带着一点点希望的在这座城市里,在街头斑马线看人闯红灯,在电影院的第3排吃零食,在咖啡吧的进门靠左发呆。
没再发现一点点绿色。
被追杀的绿男人
飞机里的史莱克
后排的小孩很搞笑,一直说着我旁边女人的坏话,说她像妖精。仔细看看,是很像个小妖精,小小的头,耳朵尖尖的,好像还有雀斑。她应该是在偷看我,在我对小孩说完话后。小孩问他妈妈要金箍棒,然后说要打我这个史莱克,我想他又搞错了。一路,我哭笑不得。
着陆,女人笑着离开,留下淡淡妖气。
我很忙,常常忘了赴约,忘了开会,忘了签文件,忘了放松,忘了爱情。
夜店里的妖精
夜店里女人很多,夸张的更多。记得前几次聊天的女人都浓妆艳抹,假睫毛就那样硬生生的掉下来。只是今天,这个女人穿着蓝色的小旗袍,头发蓬松的盘在脑后,淡淡的雀斑扫过小小的鼻子,似乎把周围的一切变得古色古香,她的身后仿佛生起一片竹林,青青的。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小妖精般的玩弄着魔力。我走向她,迫切地想给她传递信息,十万火急般的,就怕迟一秒,我就会沦为亡徒。
在我脑子短短几秒钟里想了几十条开场白后,我居然做了个奥特曼的手势。
看着她懒懒地靠着桌子,摆弄着红酒,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纸伞,我只会一直的笑。绿色的灯光撒在我身上,我一直笨笨的,也许,我真的成了史莱克。
没喝多少就醉了。只记得我拿着小纸伞把玩,她就很配合地说下雨了,我就帮她撑了很久的伞。恍惚记得后面我昏昏沉沉的被助理带走,记得我写了电话给她,记得那天好像真的下雨了。
17天了,没有她的电话。案件重组了好多遍,纸条应该是掉了,或者被雨水打湿,或者我写错了,又或者她有养狗,被狗吃了……
希望你可以找到我。我会很配合的被你追杀。我不跑。
一天开会,仿佛听见助理拿着我的电话叫别人找驴,散会后助理只跟我说打错了。
我在夜店里等,等那淡淡的妖气,结果却闻到烟味,夜店失火,人们四面逃散。第2天再去,夜店就没再开过。
我重复着自己的生活,在车里看人闯红灯,在电影院第4排悄悄抽烟,在咖啡吧进门靠右看文件。
整整一年零七天
修练中的妖精
生活本就艰难,人们还要在这艰难中翻山越岭地找爱。所以我学会欺骗自己,骗自己明天会再长高一点,骗自己明天会变D罩杯,骗自己明天老板就会提升我,骗自己明天会幸福。
总有男人在周围转,我给他们都起了名字,爱说谎的叫他皮诺曹,太神秘的叫他蜘蛛侠,老想把我带走的叫他金钢。昨天给了一个男人一耳光,太善变,他叫大黄蜂(金钢里的黄车人)
史莱克呢?
这世上总有人让你一直等待,让你一直找。我就一直等,比第一个人猿爬下树到直起身行走的时间还长。我就一直找,只是感觉自己像弯孤单的月亮,找那轮也许还单身的太阳。
好歹在这城市也一年多了,朋友一堆。每天工作完就海吃海玩,陪漂亮的朋友逛街、护肤、花她们男人的钱。陪不漂亮的朋友喝酒、划拳、听她们说着漂亮朋友的坏话,以及对男人的失望。我每天太忙,昨天给了变型金刚一耳光后就被马不停蹄地拉去逛街,刚给自己买的史莱克纪念白T就被朋友吐了一身。回家时我总会绕个大圈,到以前的那家夜店。夜店已被改为同志酒吧,这些人勇敢而可爱地面对着路人的种种眼光。我焦虑的眼光不是在惊奇,而是幻想看见史莱克也会在这找我,担心或许他太久没找到我,转而抱住男人。在我跟里面的很多同志成为朋友后,在他们听了我的追杀计划后,他们只是说:“大姐,别找了,找到了你的结局也是变成绿色的丑公主,和他跑到森林里面去。”
塔罗牌神婆叫我等待,占卜师说我的幸运色是绿色,连算命的老头都说我以后会发福。绿公主就是胖胖的啊,也许还有希望。
也许,追杀了太久,如果能找到,我也许真的会杀了他。
水泥森林里的史莱克
生活其实很简单,至少对于我来说。只要你想好要去哪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只是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小妖精,我想到有她的地方,世界给我让了路,可我看见的只是宇宙般的寂寞。但我期盼着,在雪山的帐篷里,在戈壁的驼背上,在草原的星空下。
总有女人在身旁,长得很美的但少了点雀斑,有雀斑的没有小小的鼻子,鼻子小小的没有尖尖的耳朵。似乎她们都只会做一件事,就是瞪着大眼睛,嘟着嘴,站着内八字。
妖精呢?太阳升起,万道光芒都在追寻你的方向,惟一遗漏的就是夜里那轮孤单的月亮。我养着我,我太难养。我为了养好自己每天要工作,要飞来飞去,要和比我还高的老外握手,要和可恶的小日本吃生鱼片,要称赞董事长70公斤的女儿很漂亮。在我被助理拉出公司后,我开着车四处游荡,车里挂着的史莱克公崽板着脸。远远的我似乎看见街头一个女人给了男人一耳光。助理丢下我,好像记得他说他和一个女孩今天分了手,女孩喝醉了,把朋友和房间都吐了个遍。
我的车开过那间夜店,店早已经改头换面。一群喝醉的男孩走过,一个指着我车里的史莱克公崽说:“快叫那个女傻子来,她的绿王子在这啊,哈哈哈。”我耸耸肩走开,他们的笑声慢慢在后面散开。
很多女人都说在等我,我告诉她们我在等人,她们问我等谁,我说等一个妖精,她们都说自己就是妖精,截止到今天最后一个说的,是董事长70公斤的女儿。
风水师傅来公司摆阵,所有人陪着他折腾一番后,他走过来对我说:“你中毒了?别人顶多也只是印堂发青,怎么感觉你整个人都绿了?”
我真的是史莱克?那我的绿公主呢?那头驴呢?
我们也许都在努力
妖精
我把自己的墙刷成绿色,把床单换成绿色,穿绿的衣服。打上绿的眼影,刷上绿的腮红,朋友看见我脸都吓绿了,我哭了,绿的为什么是她?我才应该是绿公主,不管那样有多丑。
史莱克
我穿着西装对着镜子做奥特曼的手式,我把电影史莱克全部看完,驴很可爱,猫很厉害,我的公主,说真的,长得是有点抱歉,当然,我也好不到哪去。
等待是上帝给我们最大的惩罚,像是被时间掐住咽喉,不敢动,又怕当时间松开双手,从咽喉吐出的不是结果,而是一口脏痰。
时间总是狠角色,不但掐着我们的喉咙,还走得很慢,我们被拖了很远,一个在时间的左手,一个在时间的右手。
当时间放手
妖精要飞了
公司有了新任务,那座城听说很美。班机17号13点整起飞,6号座。
史莱克要飞了
公司新的安排,那座城听说还不错。班机17号13点整起飞,7号座。
小孩要飞了
他妈妈带着他,他耷拉着头,手里粘了鼻滴的机票上写着,17号13点整起飞,8号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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