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迈
范美忠一个教师,面对危难,选择放弃职守,扔下学生逃跑;事后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专门撰文自我标榜。结果得来一个“范跑跑”的雅号。可就因为上了一次凤凰卫视的《一虎一席谈》,和义正词严的新闻评论人郭松民先生来了一场“PK”,反倒赢得了很多人的同情甚至原谅。
为什么?真如某些评论所说:是“一场电视节目,一个偶然的插曲,就能让许多人失却了判断,轻易变更自己的立场”吗?是“许多网友、许多观众没有稳定的价值体系……骑墙、两边倒”吗?其实,网民、观众不是在放弃价值判断,而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不是在对范美忠不堪的言行鼓掌通过,而是在对郭松民先生的态度和言论举手反对。
郭先生需要反对的地方确实不少。
首先他要剥夺范美忠的发言权。郭先生为什么愤怒呢?因为他在做节目之前就认为:“如此黑白分明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辩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呢?去了为什么又一再禁止范美忠甚至范美忠的校长说话呢?要知道,不要说范美忠的行为没有造成实质后果,就算范跑跑已经站在审判庭的被告席上,也是有辩护的权利的。那么如果郭先生是法官,会不会给犯罪嫌疑人辩护权呢?如果郭先生是制片人,会不会做这样一期节目,给范美忠发言权呢?
何况对于一个行动的懦夫、道德感的迟钝者,他需要的是消灭还是拯救呢?我们究竟是否打算给他一条出路呢?当初范美忠的言论发表,舆论也普遍认为可以原谅作为人的范美忠,不能原谅作为教师的范美忠。但郭先生却直斥其“无耻”“畜生”“杂种”——看来连范美忠作为“人”的资格也要剥夺了。
还有,郭先生说范美忠“偷换概念”,因为他试图把尽职这样一种道德底线说成是牺牲自己救别人的高尚行为。那么按照郭先生的逻辑,教师舍己救学生只是道德底线,谭千秋老师、张米亚老师又有什么可以表彰的呢?履行职责不一定就是道德底线,战场上,军人临阵脱逃可能枪毙,不跑就可能记功,面对危难、战乱和灾害,道德选择就是这么缺乏张力,这是生命的困局和情理的尴尬,而不像郭先生认为的那么黑白分明。郭松民缺乏对人性的起码体察和同情,幸亏他只是一介书生,报国无他物,手中笔如刀。呵呵。
范跑跑的问题不是跑,而是非要把面对危难时候的跑说成牛逼而深刻的选择;郭跳跳的问题也不是跳,而是非要在一个平等讨论的话筒面前暴跳。在安全舒适的演播室用粗鲁的谩骂,来扮演舍己为人的道德义士,和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用逃跑,诠释自己的高明和理性,一样不可理喻,一样二百五。
地震的瞬间,范美忠面对的选择是跑还是不跑。面对一次讨论,我们需要思考的是,任何一个个人,谁有资格做道德的审判者?谁有资格把道德变成砸向他人的石头?一本西方名著记载:一帮人带着一个妇人来,对耶稣说:“夫子,这妇人是正行淫之时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呢?”耶稣就直起腰来,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他们听见这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地都出去了,只剩下耶稣一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于每一个个人来说,在道德标尺面前,每个人都要首先拿它衡量自己,而不是衡量别人。因为道德不是批判的理论武器,而是克己的心灵准则和处世的行为规范。那么面对言行不堪的范美忠,我们是应该把他当作一面镜子,反躬自省呢?还是把他当作一个靶子,乱石砸死呢?
郭松民把范美忠当作了靶子.但是道德不在任何人手里,当然也不在郭松民手里,他的手里只有石头。郭先生紧握着石头不离开,他扔出石头,结果反倒把范美忠从自私的耻辱柱上解救下来,安置在了弱者的祭坛上。同时用自己的暴跳如雷,赢得了一个“郭跳跳”的绰号,与“范跑跑”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