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
到底是心事纷纷乱如麻还是闲极无聊,有一段时间,我忽然喜欢逛神秘学网站,六爻八卦、奇门遁甲、星相塔罗……又没事问朋友们的生辰,帮他们贴到网上去,看人家指指点点。一无所获,除了多认识了几个生字眼而已。
——虽然我总是很恬不知耻地说:我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了。但真相是:别人工作的时候,我都在喝咖啡。国产的小力咖啡,十分不错。而一杯速溶的咖啡,究竟能不能浇我心中的块垒?
一位女友,蹉跎多年,时间一点点磨蚀她的骄傲。好容易追到心仪的男子,却都属于“你说他到底啥意思?我年纪不小,可玩不起了”之类。这爱情令她憔悴,她反反复复想知道“要不要去亲自问问他?”我听惯她的抱怨,一时起意,便撺掇她:不如起一卦,贴到网上去问问。
女友从谏如流,起好卦,贴上,五分钟后,有人跟帖:“他是玩弄你的。”如一颗小陨石不偏不斜砸中她,女友噎得半天反应不过来。这答案不知道算她要不要的,她愤怒地指责我:“都是你让我贴的。”
我笑起来:“疑而问卦呀。”
兩人相亲相爱、蜂蝶情深,谁没事去猜测“他会是我的真命天子吗?”会迷茫,会想知道真相,就是心中有了疑惑。是什么,令你怀疑一碗鸡汤是不是已经坏了,你是不是已经嗅到异味或者看到了不祥的霉斑?
所以,任何感情,要到问“你到底爱不爱我”的程度,其实答案就是“不爱”。问,不过是不甘,那一颗女子的心,在血泊里,碎成千千万万片,还在扑通着挣扎着,一定要问出个水落石出。有时候,问不相干的陌生人,借助群众的智慧;有时候,就指着那负心人的鼻子问。
只有偶像剧里,真心相爱的人才会误会对方的感情,于是“爱恨情仇”,颠簸流离三十年。那里的误会特别容易酿成,那里的时间特别不值钱,那里的老,不过是硅胶和乳漆。但,在黑暗的人生道路里,真相不是这样的。
相信你的心吧,而不必再去苦苦追问;记住那些陈词滥调,比如“无风不起浪”;你终究要学会,当你感到茶渐渐凉下去,那就是……人走了。
我对我的女友说:这一次,就听从网络上的陌生人,就假装接受这迷信。然后,面对那男人,不闻不问,骄傲地、沉默地退开。
疑而问,是科学;疑而不问,不过是情场上,一点小小的尊严。
文/叶倾城
街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街拍这个词成为一个非常时尚的名词。所谓街拍,顾名思义,大致就是指在大街上拍的照片,不是那种在杂志封面上出现的经过化妆和高人PS之后美轮美奂令人目眩神移的硬照,也不是经过化妆师造型师巧手打理,再穿上非山寨名牌晚礼服走上红地毯留下的曼妙身影。在大街上拍下的照片,更加自然和亲切,因为即便是明星,他们比我们花十倍的心思在容貌和衣饰上,却也不太可能每天都按照红地毯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所以街拍给了平常人一个偷窥明星日常生活的管道。
不知道是好莱坞的狗仔队比较敬业,还是好莱坞的明星平常更喜欢在大街上溜达,总之他们的街拍日日有,天天新,而且泳装照、吃饭照、购物照、拍拖照、弄儿照,种种照片层出不穷。甚至因为这类照片受到追捧,已经有专门刊登街拍照片的网站甚至杂志出现。
我们喜欢看街拍,主要是看什么呢?首先,对于爱美的女孩子来说,当然是看那些女明星们穿什么衣服什么裤子什么鞋子拿什么包,欣赏之余,还尽可能地复制到自己身上去。Alexander Mcqueen的骷髅头围巾、铅笔裤、UGG雪地靴、巴黎世家的机车包、巴西Havaianas人字拖,这些在北京上海街头随处可见的元素,其实最早都是通过街拍传递到我们的眼前,然后再以山寨的形式,迅速走上大街小巷。所以,爱看街拍,就等于跟最前沿的时尚接上了头,穿衣打扮,再不会有落伍之虞。
我们喜欢看街拍,还喜欢看什么?当然,是八卦。小蜜糖杰西卡·阿尔芭要分手了,后来又怀孕了,然后又生小孩了,这一切的过程,街拍能给我们提供一出照片版的连续剧。贝克汉姆真是一个英国绅士,狗仔队摔倒在地上,帅哥亲自去扶,真是太让人羡慕辣妹的好运气了。安吉丽娜·朱莉带着她的老公和那几个肤色各异的孩子频频出现在镜头前,惹人艳羡,可是据隐藏在后面的八卦说,朱莉其实根本不爱孩子,她收养这么多小孩,只是为了形象而已——“狗仔队都是得到她事先通风,才次次不落空地拍到他们家父慈母爱的照片的哦。”那么,下一次,再有类似照片出街,看的人必然更加仔细琢磨朱莉的每一个眼神表情,试图从里面琢磨出一点类似白雪公主后母的恶毒表情来。最受欢迎的,据说还是贝克汉姆的大公子布鲁克林和汤姆·克鲁斯的小公主苏瑞在球场暗递秋波的照片。八卦者们看到这样的街拍,欣喜异常,说长此以往,狗仔们未来二十年的生路都解决了啊。
当然,爱上街拍最大的好处是,从此我们每天都费尽心思地收拾自己,出门买菜都昂首挺胸,以迎接街拍的姿态要求自己。
文/沈威风
六脉神剑汤
很多女士闹不懂男人为什么爱喝酒。作为男人,我在这里真诚地告诉大家,原因其实有三条:第一,男人喝酒是应酬需要;第二,男人都有点儿人来疯,越是瞧见女士在场,越是要拼命喝;第三,对某些男人来说,喝酒实在是一件很爽的事。
就拿我来说吧,哪怕没有应酬,哪怕没有女生在场,也要隔三差五喝几杯,不然吃不香,睡不稳,浑身刺痒,害了病似的。我自己酿的有蒸馏酒,大约六十五度,俗称晕头大曲,从坛子里倒出来,灌进饮水机里,晚饭之前,丁丁咚咚接满一茶杯,就着花生米喝完,然后操起筷子吃饭,胃口大开。
我承认,喝酒有害健康,而且无论你喝多少酒,都有害健康——传说中的少量饮酒可以活血绝对是迷信。但是马克·吐温说过,我们不能为了健康而活着。好多家伙不抽烟不喝酒不吃甜食,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得到的也不过只是健康而已;我们没事喝点儿酒,得到的却是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我承认,酒喝多了会醉,但是醉酒也很爽。五六杯落肚,印堂发红,胸口发热,后脑勺发麻,渐渐吃什么都香,喝什么都甜,瞧谁都像亲哥亲妹。再五六杯落肚,桌子在转,椅子在晃,天花板在向下俯冲,渐渐没了顾忌,忘了忧愁,想为某个姑娘赴汤蹈火,想替某个朋友两肋插刀,哪怕丢了长安赔了江南,也要挥刀一舞……对绝大多数男人来说,要不是喝点儿酒,还真难有这种境界。
我还承认,酒醒了会难受,感觉胃满口臭头痛想呕,恨不得当初没喝这顿酒。但是朋友们,咱们可以解酒啊。喝杏仁汤、喝绿豆汤、喝酸枣汤、喝梨片汤,甚至喝葡萄糖,喝生理盐水……都可以。
当然,最好是在还没开始难受的时候就能把酒给解了,譬如像《天龙八部》里的段誉那样使出六脉神剑,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酒水混合着真气从指尖缓缓流出,既享受到了喝酒的乐趣,又不用承担酒醒的痛苦。不过这门功夫很难练,段誉使的时候就时灵时不灵,更何况那剑谱早已经被天龙寺高僧烧毁,我们就是想练也没处学去。
近读清代名医王士雄的《随息居饮食谱》,发现了一种可以替代六脉神剑的解酒秘笈:整一大浴缸,倒进去热水和凉水,混合之后,跳进去洗澡,只要水能浸没脖子以下部位,体内的酒精就会从毛孔里喷泻而出。王士雄老师管这种热水冷水混合物叫做“生熟汤”,我给它换个名字,叫“六脉神剑汤”。
掌握了上述秘笈,我决定一试。前天喝到烂醉,摇摇晃晃闯入澡堂子,跳进浴池,等着酒精喷泻而出。结果酒精没出来,我出来了——晕倒在池子里,被人抬了出来。
文/李开周
少年秘事
寂寞公路,暮色如血,少年驾驶一辆摩托车远远飞驰而来,路边遇见一胖大中年男子招手,在停下简单交谈几句后,他们达成了这样的协议:他载他一程,而他则负责为迷路的他指路。这对临时组合在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少年仍沉浸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平坦的公路突然变得疙疙瘩瘩起来,在经过长达百多米的剧烈颠簸后,少年闯过了这段铺满碎石子的道路,手心已经攥满了汗水。
准备重新上路时,少年发现少了点什么。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下来。少年透过漂浮的尘土雾气,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正卧在石子路的中间,一动也不动。
二十多年后,他对朋友叙述了这段往事,这是一个在他内心纠结了多年的心病。当年,在经过十多分钟的挣扎之后,少年艰难地推着摩托车走了回去,将那中年男人送去了医院,但在付了包扎費后选择了溜之大吉。
朋友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也给他讲述了一个故事。同样是二十多年前,上高中的那年夏天,学校里放映露天电影,夜色很美好,学生们很安静地排排坐着,专心致志地盯着银幕,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或者感叹声。
他却心神不宁,身边一位女同学身上散发出来的芳香,让他对电影放映的内容全无所知。这个女同学,他并不熟悉,自然也谈不上喜欢,可是,夜色里她那双洁白的手,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他陷入疯狂的痴心妄想之中。
开始时,他装作无意碰了一下她的手,她似乎并无反感,虽然没有侧过头来看他,但嘴角显然流露出了嫣然的一笑。在经历这样轻轻的十多次碰撞之后,他终于将她的手捉到了他的掌心。那只柔软的手就那样乖乖地躺在他手里,后来,还偶尔会俏皮地挠挠他的掌心。他觉得很快乐,觉得生命最大的快乐无非如此,但同时也很恐惧,因为他并不爱她,甚至连喜欢也算不上,既然如此,为何要握她的手呢?那时的他,心里充满了耻辱感,但直到电影散场,他才放开那只让他愧疚了二十多年的手。
握手之后,他和她之间没有发生任何故事,但很明显地,他感受到了无形压力。她在宿舍喝醉了酒,她常无端地在教室哭出声来,但她从来没有找他问过,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她结婚了,有了孩子,同学聚会的时候遇到,她也一直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每次想到她的名字,他都觉得脸红,觉得自己背弃了世上最单纯的一个女孩。
两个沧桑中年男人,在交流完曾经的少年秘密之后,都醉了。
跟自己和解是需要时间和被世事磨砺得足够坚硬的心肠的。两个少年用成年后的思维完成了自己道德上的救赎,只是,那两颗心灵可能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释然。
文/韩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