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子
阿福从部队复员回来,见村里的青年男女都去了外地打工。他们不甘受田地的牵制,而希望像城里人一样,为奔“小康”找出路。有的打工者给家里寄回钱,解决了温饱问题;有的已衣锦还乡,盖起了小楼房,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红火。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脑子也不安分地转起来。
阿福在部队开过车,也算有一技之长。他想,在打工族中,开车也算一门吃香、收入较高的职业。他很快考了一个汽车驾照,决定去南方滨海城市一显身手。母亲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块罗汉佛玉坠,说会保佑他!
来到滨海城市,他找了个便宜旅馆住下,便急忙到市里去转悠。他先买了几张报纸翻看,然后穿街过巷查看着涵洞口、墙边、电杆上那些满天飞的垃圾广告,最后来到一个家政服务社。屋里屋外的墙壁上全是信息广告:房屋出租出售、招工招保姆、家教、征婚等内容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唯独没有招聘司机的。正当他踌躇不定,一旁过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他问阿福想做什么工。阿福问有没有招聘司机的。他说:“有啊……有啊!”说着他把阿福带进了里间。
他告诉阿福,司机是紧俏工,中介费也较高,一般不张扬,有专长应聘者,才可给予介绍。阿福问怎么办手续。他说:交押金150元,介绍一次收费30元,连续三次不满意者,退还押金60元。他边说边盯着阿福脖子上的罗汉佛玉坠不放,像要把它吃了一般。阿福下意识用手摸了摸玉坠,心想:中介费是高了些,只要能干上司机这行当,还是值得的。他不信三次机会都无缘,于是决定试一试。年轻人叫人收了钱,给他办了手续。
那油头粉面者叫李化,他带阿福跑了三家公司,一家招小车司机,一家招长途司机,一家招短程送货司机,但均因工作时间过长,工资低,且不包吃住,让阿福难以接受。阿福拿着退还的60元,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时他再找李化,李化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站在那里愣了愣神,给他办手续的老头讪笑着对他说:“年轻人今天你运气不好,不要泄气,不妨明天再来试试。”阿福不置可否地瞅了他一眼,一走了之。
阿福因应聘失利,晚饭也没吃,回到旅馆便蒙头大睡。可他辗转反侧,迟迟难眠。他仔细想想,总觉得白天应聘之事有点蹊跷,他感觉到了,要说却又说不清楚。他思来想去,花掉90元固然心痛,如果被骗被坑被人愚弄了,那钱才真叫花得冤枉。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这些王八蛋,明天一定要讨回公道!”
翌日上午,阿福赶到那个家政服务社找李化。坐班的老头说,李化辞工走了,已不在这里上班。阿福便气乎乎指责他们是骗子服务社,要其退还90元中介费。老头便说他是中伤诬陷,退款的事是绝对没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都唇枪舌剑,毫不示弱。这时围观者越来越多,阿福当着大家的面把昨日应聘之事重述一遍,然后一针见血指出:服务社与招聘单位串通勾结,蓄意苛刻招聘条件,白吃中介的黑心钱。人群中发出一阵附和声。老头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这时人群中走出两个年轻人,以劝架为名,打算把阿福拽开。阿福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哪肯轻易罢休?就在他们拉拉扯扯之际,阿福觉得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回头,只见一位貌似天仙的美女立在面前:“大哥,别闹了!你不就是要当一名司机吗?请跟我来!”她话语不重,却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她引领他来到僻静处,自报家门。她叫于静,是一家公司的公关小姐,公司正要招聘一名小车司机。问他有没有兴趣,她可以帮忙。阿福本来还沉浸在刚才争吵愤慨的状态中,听她这么一说,转忧为喜,便要请于静搓一餐,于静也不推辞,他们便找了一家风味小吃店坐了下来。
他俩边吃边聊,阿福时不时还流露出应聘被骗的抱怨。于静便安慰他说,这事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再说周瑜打黄盖,是两厢情愿的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事情过去了就想开点,用钱买教训,以后就好了。听她这么一说,阿福心里舒服极了。他想不到,姑娘外表漂亮,内心也这么善解人意。他想,这辈子有这么个姑娘做媳妇,那才叫福分呢!这么一想,他的脸不禁成了红关公。
于静望着阿福脖子上的罗汉佛玉坠,眼一亮,说道:“你佩上绿莹莹的玉坠真帅!”阿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告诉她,这罗汉佛玉坠是他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是祖传宝贝,他这次出门母亲才给他戴上的。她问:你就不怕给弄丢了?他说,我母亲说,它会给我带来好运气。于静下意识地笑了笑,并给他扮了个鬼脸:“这么贵重的宝贝,你可得处处小心啊……”此时,于静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到一边接听电话去了。
阿福打算买单,可一掏口袋,他顿时愣住了:他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在刚才争吵拉扯中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身上的钞票仅剩160元,刹那间,他脑袋嗡地一声响,有点蒙了。硬着头皮结了账,他手上仅剩33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于静接完电话转回来对他说:“老总出差明天回来,你的事只好明天办,先住下再说吧!”
阿福没有吱声。于静感觉奇怪,她一再追问,他才道出了眼下的苦衷。于静听了爽朗一笑,很大气地说:“这有何难?下午我给你开张证明,明天帮你搞本驾照,没问题;至于钱嘛,我先垫付,你有了再还我;再说,你不是还有玉坠作抵押吗?”说着,她朝他眨眨眼,怪怪地笑了笑。阿福听了倒抽了口冷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于静又出钱安排阿福住进了华都饭店304房间,与他约定,5点在华都饭店门前见面,不见不散。
分手后,阿福在街上逛来逛去。他想:人心隔肚皮,这两天的经历令他长了不少见识。俗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还是长个心眼好,省得事后追悔莫及。这样想着,他走进了一家工艺品商店……
5点整他俩见面,于静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贵州籍公民郑阿福到本市旅游,不慎遗失所有证件,所到之处,望有关单位及部门给予关照。后面还盖了宁海市公安局滨江分局的公章。阿福吃惊地想:看不出她小小年龄还真有能耐。她帮阿福开了房,又请阿福到附近的海鲜楼吃海鲜。她出手大方阔绰,让阿福大为感动。他心想,等他开车领了薪水一定要好好答谢她。
他们要了个小包厢,边吃边聊,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等耳热酒酣之际,阿福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他从门缝间看见于静正往他酒杯里掺东西。他大为吃惊,想了想,又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佯装醉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于静不失时机地给阿福敬酒。他说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她却说人逢知己千杯少,喝完这一杯就回饭店。他盛意难却,只好同干为敬!同时,他迅速用餐巾纸在嘴上狠抹了一把,口中的酒全被餐巾纸吸收了。这一招还真瞒过了于静。
于静扶阿福回到华都的304房,阿福倒床便睡,像死猪一般,她连叫几声也毫无反应。她给他脱了鞋便进了洗手间。阿福睁开眼,迅速拿过于静的随身女包,掏出钱包扔到床底,然后又佯装入睡。于静走出洗手间,又叫了几声“大哥”,不见反应,便解下他的玉坠。只听于静说:“你这傻瓜做梦去吧!”然后走出了房间。
阿福一跃而起,他摸摸短裤兜里的真玉坠,得意地笑了。下午他花几元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假玉坠,没想还真派上了用场。他心想,你这傻瓜也让我骗你一回吧。阿福赶紧收拾好东西,退了房,走出了饭店。
二十分钟后,华都饭店大门口急匆匆地走进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是李化,女的是于静。他们到总台询问304房的客人,总台说,已退房走了。李化气愤地大叫一声:“你真笨,让那傻瓜给骗了!走!”
“站住!”随着喊声,阿福带着一帮警察出现在饭店大厅。李化和于静一见这场面,知道大势已去,双双垂下了脑袋。
原来阿福出了饭店便去了公安局报案。经查证,于静开的证明及所盖公章均是伪造的。警察分析,当于静发现钱包不见了或发现罗汉佛玉坠是假的,一定会重返华都饭店找阿福。他们及时赶往华都饭店,结果不出所料,将两人逮了个正着。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几天之后,电视上播了一条新闻:宁海市公安局在一外来打工仔郑XX协助下,一举破获了以李化为首的诈骗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