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含烟
那时,男人着了魔似的恋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置家中妻子于不顾。每天下班后,约三五知己,携如花美眷,疯狂饮酒,极速飙车。新款的摩托车后座上,女子娇柔的尖叫声。划破长空。男人觉得,自己正穿越时光的隧道,重返青春。
女人装作不知情,照样每天洗衣做饭,收拾房间。只是,收拾得比以前更干净,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家,还真实地存在着。
对于男人的晚归,女人只字不提。男人在夜夜笙歌之后回到家里,总能看见女人熬红的双眼,他几次张嘴想说出那两个字,都被她淡定的笑容堵了回去。这个单纯的女人。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对我的信任。男人想着,索性不再提及。
偏离了轨道的心,想回头,已是不易。情人的一颦一笑,让男人魂牵梦萦,于是我行我素,继续着荒唐的行径。
一天下午,男人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腰疼,小便刺痛,带血。去年单位体检,他被查出有轻微的肾结石,不过那时石头很小,不足以导致疼痛,他便应了医生的话,多喝水,多跳动,想把它们清出体内,然而一年下来。并没有多大效果,反而隐隐地出现了一些不适。
下班后,男人直接回了家。躺在床上等女人的时候,他发现家里太安静了,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他想起当初是因为女人怕吵。才把房子买到了这里。搬来之后才发现,这儿不仅宁静,空气也清新,于是大赞女人的英明。又想起他们刚搬进新居时,站在宽大的阳台上,手舞足蹈兴奋不已的样子。
他们的旧房子临近街道,女人因此患上了轻微的失眠症,夜里总会被各种吵闹声惊醒,尔后惊恐地钻向他的怀抱,瞪着眼睛直到天明。男人忽然想起,女人的胆子一向是很小的,那么,在他迟归的那么多个夜里,她该是怎样的心惊与惶恐呢?
楼梯间隐约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女人回来了。她提着一把鲜嫩的蔬菜,穿过客厅,突然看见卧室里的男人,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男人觉出了自己的难堪,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他不安地冲女人笑笑,又装作痛苦的样子。说起了自己的病症。
女人拍拍男人的手,说:没事,吃完饭我就去给你抓药。说完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捧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男人不看就知道,碗底下最少卧了三个鸡蛋。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鸡蛋每天只能吃一个,多了是一种浪费。可女人每回都笑笑,有时也反驳他:吃东西不光是为了营养,有时候就是为了解馋。男人喜欢吃鸡蛋,从小就喜欢。小时候,母亲也会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各样的鸡蛋面或鸡蛋饭。
女人放下碗就出门了。半小时后。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进了厨房。麻利地煎药。一股药味很快地弥漫开来,女人将火拧到最小,又细细地熬了四十分钟,滤去药渣,才将药水端了进来。快喝了它,医生说了,连续喝一个星期,就好了。男人皱着眉,捏起鼻子,说:很苦吧,闻着味儿就苦。
良药苦口嘛,听话,快把它喝了。女人说完,去柜子里拿了几块饼干,又叮嘱他:一口气喝了,不要停下。完了再吃块饼干。女人像母亲,真会心疼人。男人想着,一仰脖子喝了下去。药很苦,可男人觉得心头暖暖的,像喝了碗热汤。
一连七天。男人每天都按时回来吃饭、喝药。女人像对待孩子一样照顾他,依着他。趁他休息时,开心地做家务。偶有朋友打电话进来,她就一把抢了过去,耐心地和朋友们解释着。那个女人偶尔也会打电话来,一口一句大哥地叫着,她仍然好脾气地回答她:你大哥病了,在吃中药,等好了再去找你们玩去。并没有半句不礼貌的言语。渐渐地,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掺杂着许多的愧疚。总是在半夜里,无端地将女人紧紧地搂了又搂。
一个星期过去了,男人仍然每天按时回家,他仿佛又找到了自己的轨迹。席慕容说: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让人忍不住一读再读。但毕竟,只适合于重读,或者追忆。没有人能真的重回青春,更不能,上演那些只属于青春的爱与缠绵。
只是,男人想不明白,他的举动曾那么猖狂,女人为何竟浑然不知呢?
女人终于流泪了,在男人心灵回归的那一刻。回想当初,她也曾心碎神伤,夜夜迷茫,只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竟然是他多病的身体。于是,在那些寂静的夜里。女人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否就此放弃?
是脑中霎时跃入的那一句话,为她指明了方向。台湾女作家张晓风曾在她的散文里这样写道:“爱一个人,就是依他如父。复又怜他如子,在他的头衔、地位、学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所以疼了他。”
女人从床上一跃而起。从那之后,她开始尽一切努力。将男人的心引向正轨,并于不露声色中,成功地挽救了他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