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箭齐发：“熊”死了吗？

张　静

究竟是“就要发”，还是仅仅“救一把”？A股市场势必再次掀起“牛熊之争”。

华尔街皇牌基金经理彼得·林奇曾言：“试图捞住下跌股票的底部就像抓一把下坠的刀，最好的办法是等刀掉在地上再捡起它。”目前A股的悬疑却在于，利好组合拳呼啸而来，指数在1800点绝处逢生，是不是就意味着“刀已落地”？

9月18日晚上，联讯证券副总经理、和讯网首席分析师文国庆打了一圈电话询问接下来的走势，券商、投行、基金业的朋友们反应平平，都说“高开低走，准备反弹出货”。倒是两位大型企业的老总认为会出现井喷式的大行情。究竟是“就要发”，还是仅仅“救一把”？A股市场势必再次掀起“牛熊之争”。

涨停奇观

与5·19、6·24、4·23一样，9·18注定会成为又一个被载入中国股市史册、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

“空军司令”侯宁在多处场合声称，明年中期股指将跌破1800点关口，曾激起一位名叫孙照华的投资公司老总公开叫板：“如果跌到1800点我来支付300万现金，如果到不了1800点，侯先生支付我300万。”

1800点有本轮牛市起点的说法，即1000点加上指数虚涨的800点，也是过去18年来上证指数的平均成本。

就在9月18日，大盘跳空低开，轻松越过1900点一路震荡下行，午后便有瞬间击穿1800点的势头。一位投资界人士感慨道：“没想到残酷变为现实的速度这么快！侯宁预测的可是明年。”正当他与记者笑言可惜侯先生未敢应战，否则300万就可以轻松落袋，孰料当晚风云突变。管理层连续出台三大利好：印花税单向征收；汇金公司高调宣布为稳定国有商业银行股价，将在二级市场自主购入工、中、建三行股票；国资委也表示将全力支持央企增持或回购上市公司股份。次日一开盘可谓“普天同庆”：全球股市暴涨。于是沪深两市出现了指数双双大涨9％以上、1514只个股全线涨停的罕见奇观。由于大盘强势封停，被“疯熊”压抑已久的做多热情一时无法在上周五的极端“报复”中尽情宣泄，周一（9月22日）开盘伊始，沪指便迅速摸高至9%以上,10点55分两市成交量就突破了1000亿元大关。

在过去40个月里，大盘先用了29个月大涨5.13倍，然后又用了11个月暴跌逾70%，20万亿市值灰飞烟灭，将包括机构、散户在内的投资者一网打尽。而在过去的1周里，雷曼兄弟申请破产，美林以440亿美元出售，AIG求救等一系列事件，直接导致A股银行板块在5个交易日内加速下跌逾20%，A股呈几近崩盘之势。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礼包”，上海一位投资者欣喜地对记者说：“也是该大幅反弹了。从9月5日直接跳破2245点，大盘已连续杀跌了10个交易日，2100点、2000点、1900点都被跌破，感觉非常恐怖。现在终于走到了尽头，仿佛云开雾散，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有些遗憾自己深度套牢，没钱抄底。不过想想那些早在3000点轰轰烈烈地杀入、至今尚在半山腰站岗的朋友，他又觉得还是原地稍息最安全。

短线炒家周先生摩拳擦掌地表示：“前几天已经加仓到了80%，19日一天就涨了10%，我准备逢高出货，再做几次短线，把损失拉平。今年的奋斗目标就是解套！”

不少空仓的中小投资者措手不及，只剩下看热闹的份儿。在银河证券北京月坛营业部，老股民吴先生抱怨说：“我今年7月初清仓，亏损了近50%。大盘跌到1800点的时候我还犹豫，要不要做一把短线。当天晚上听到利好就知道，一错失成千古恨了。19日上午，优质股都是开盘涨停。那些没涨停的，也是一小时内像扫货一样被扫光，想买都买不到，真是闹心。”

导致大盘跌破2000点的砸盘元凶，无疑成为这次井喷行情中的失意者。根据大智慧TOPVIEW的统计数据显示，8月17日之前，基金和QFII在下半年中对银行股保持大规模的超买。但在此之后，基金这一资金量最大的机构开始多翻空。尤其在9月16日，声名显赫的华尔街投行雷曼兄弟申请破产的消息袭来，基金更是大肆抛售了25.69亿元银行股，成为最大的空头，QFII则净卖出9537.57万元。一时间银行类股票成为A股重灾区。17日，国内4家银行陆续曝出持有雷曼兄弟债券，银行股再次遭致基金的净卖出，14只个股全线告跌，整体跌幅超过8％，其中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华夏银行、招商银行再度跌停，破发数增至11家。

然而市场中永远不乏先知先觉者。从9月18日的走势来看，早盘银行股依旧萎靡不振，午后便上演了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在工行还差1分钱跌破发行价之际，突然旱地拔葱，从3.13元迅速涨到3.61元，振幅高达14%，南京银行也在短短25分钟内封至涨停，随后金融板块纷纷绝地反弹。从成交量放大的迹象看，明显有神秘资金涌入抄底，管理层救市消息提前走漏的说法不胫而走。

根据最新的Topview席位数据显示，9月18日，共有14个基金交易席位在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上净买入了3.59亿元。

被称为“仅存的赢家”的保险资金，也出人意料地成为大胆的逆势抄底者。从大盘刚刚越过5000点开始，保险资金已经开始试探性做空以回避市场风险。它们不仅在高位不顾大涨抢先抛售，在低位也是也不管大盘如何跌，只要系统性风险不除，依然以观望为主，以至于被很多业内人士看作股市的“空军一号”。然而在银行股被基金、QFII抛弃之时，保险资金却悄然染指了。

从大智慧TOPVIEW的统计数据可以看到，从8月17日至9月12日，保险资金在银行股中净买入3.15亿元。而在9月16日，险资除在建设银行净卖出1528.7万元之外，共计净买入1.43亿元银行股，成为行情井喷以来“浮出水面”的最大赢家。

暴跌真相

在国际金融市场大动荡、股指险些破位1800点、投资者信心几近绝望的当口，市场突然上演惊天大逆转，“巨人”之手的力量非比寻常。不久前，很多国有机构投资人还在调查股票账户的亏损，甚至下达文件要求卖出。汇金公司的出手，意味着国有控股的机构投资人开始转而采取积极的入市态度。

文国庆认为罕见的救市力度，很大程度源于华尔街金融机构“多米诺骨牌”似的爆仓带来的“倒逼”效应。“财政部、央行、国资委三大强力部门能够达到统一口径，这是今年以来所仅见的。这个系列动作的背后，表明了决策层已经达成了共识，即政府也认为在这个点位股市不能再往下跌了，否则便会对实体经济造成直接伤害。其次，联想到央行刚刚发布的两率下调，说明政策态度的转变不是凭空想象。”

在他看来，股市出现崩溃式下跌的核心原因，在于货币政策。对于今年实行的“从紧的货币政策”，正反双方的争论空前激烈，主要分歧在于：通货膨胀是长期的还是暂时的？这种通胀是需要调节还是不需要调节？中国经济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通货膨胀还是经济减速？上半年的经济是过热还是在逐步变冷？

“显然，正是由于对上述问题的前者都做出了肯定的判断，才会出现上半年的一系列政策组合，然而这些判断正在被事实一步步地证伪。百年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机正在蔓延，未来世界经济的最大风险是通缩和经济衰退。今年3月份，我国沿海地区企业出口订单已经开始大幅度下降。在美国次贷危机深化、出口市场萎缩的情况下，我们本应该采取积极的货币政策。目前一些企业民间借贷利率达到30%-40%的水平。从理性看，企业经营的利润率是达不到30%以上的，这么高的利率借贷根本不是维持正常经营，而纯粹是为了保命。与此相伴，企业利润增速急速下挫三分之二，市场预期迅猛恶化。”

长期以来，市场都将大小非解禁视为大盘雪崩的罪魁祸首，并认为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仍是悬在股指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然而文国庆认为大小非解禁的压力，要在一定环境之下才会发酵。一是企业业绩预期明显下滑，货币政策还无松动的迹象。二是在股市下跌50%以后，大小非的抛售意愿会锐减，但在资金急缺的情况下，部分大小非不得不兑现应急，尤其是小非。可以说紧缩遇上了大小非，才从根本上打破了股市的均衡。

最新公布的PPI数据刚刚创出10.1%的新高，8月份贸易顺差也刚刚创出286.9亿美元的新高，官方依然保持从紧的态势，周小川最近在境外的讲话还在反复强调货币紧缩的必要性，但仅仅过了一个周末，从紧的货币政策就出现了转折性的变化，这似乎很具有戏剧性。

“如果说雷曼破产对我国的政策变化有什么作用的话，就是它让我们立刻意识到，次贷危机远远比预想的严重得多，世界经济的长期调整已经不可避免，于是中国政府对发展战略做出了迅速的、重大的方向性调整，从‘压通胀向‘保增长转化。”

反弹，还是反转？

正如罗斯福总统于1933年所言：“我们唯一值得恐惧的是恐惧本身。一种莫名其妙、丧失理智的、毫无根据的恐惧，它把人们转退为进所需的种种努力化为泡影。”虽然“两率”下调超预期地透露出从紧的货币政策转向、流动性转折点即将来临的重大信号，然而饱受煎熬的投资者似乎失去了“绕弯子”的耐心，甚至做出了无所谓的误判。所幸政府采取了更为直接的救市措施，才将A股拖出了“泥潭”。

井喷后是继续阳光普照，还是激情犹如昙花一现？

一位投资者向记者表示了他的担忧。今年4月大盘跌到3000点时，管理层突然公布了让人们盼望已久的实质性利好：降低印花税。股指大涨9.29%。然而在3000点铸就政策大底的幻想下，4·23短暂的“救市行情”最终掩护了机构顺利出逃，将按捺不住“抄底”冲动的大批散户套牢。9·18会不会重蹈4·23的覆辙？

在采访中，基金、证券业人士对后市普遍比较谨慎。国元证券一位人士表示：“股指上涨过急、放量过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未来几天反弹力度可能有限，还是注意控制好风险，不要盲目追高。”

兴业证券分析认为：“印花税调整是熊市中常用的政策，以往均是高开低走，反弹幅度不超过10%。汇金增持短期影响较其他利好更大。但是汇金本身的资源有限，维持银行股价并不容易。本次政策的实质效果依然有限，需要后续的经济政策支持。目前制约市场预期的关键在于，次贷危机的终点和影响难以预料。更糟糕的是，投资者担忧美国金融市场的风暴将吸引全球资金回流，担忧以美国庞大消费为发动机的世界经济增长模式正在悄然改变，这两者都将给世界经济造成巨大的灾难，并且损失难以估计。而中国经济外需冷，内需也难热，调整的底部难确定。货币政策已经超预期转向，但是政策的效果体现需要时间。”

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金岩石认为虽然救市启动了一个非常好的反弹，但现在只是熊市的下半场刚刚拉开序幕，股指在2200点到2400点会遇到阻力，人们将重新回归理性，面对经济基本面下滑的威胁，所以股市仍然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探1800点。“2005年底，股市跌破1000点之后迎来了大牛市。这一段时间，正好是上市公司经营性利润出现加速度上升的过程，如果我们没有看到上市公司的基本面出现这样一种加速度上升，大牛市就很难突然启动。一定要等市场的基本面引发资金面出现净流入状态，情绪面由熊市心态转为牛市心态，这是一个启动序列，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再展雄风。2000点以下，大家不妨休闲投资。逢低买一些，如果暴涨就把它卖了，或者买了就别看了。”

不过文国庆认为，1800点已是股市下跌的极限区域，但目前买入的都是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尚没有反应过来。“最近一段时间，尽管市场环境极度悲观，却出现了很多大股东持续回购股票的现象。大家以为这些大非们是在学雷锋吗？大规模的金融资本何时进入和退出股市，主要不是看报表利润的好坏，而是根据产业资本的动向而定：产业资本增持股票时，说明利润注入过程即将开始，这是金融资本获利的最佳期；产业资本拼命增发股票并主动减持现有股票时，意味着掏空过程即将开始，金融资本应该撤退。为什么上证指数每次跌到真实GDP线就跌不下去，因为那条线是产业资本买股票的临界点，近似于他们用企业账面资产买入股票。根据我的分析，今年9月份，真实GDP线的位置恰恰就在1790点附近，到了年底这个位置就是1820点了。回顾1994年、2005年政府对市场的两次重大干预，每一次都是在类似点位出现的，这不应当是一种巧合。想一想，这类事情在18年里才发生3次，市场该怎样表现？1800点汇金公司为什么购买银行股票，国资委为何鼓励国企回购？从政府干预指数的点位来看，如果不是歪打正着，那一定是有博弈高手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