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与外形

孟　静

这世界上绝对有人对美色绝缘，但不可能因为别人对你尊重、重视而产生恶感。

听一个改行做公关的前同事发牢骚:“记者算得了什么？公关的工作比记者难多了，记者不就写个稿吗？”我默默地听着，想起我接触的公关。她们多是小女孩，有清脆的声音，我记得有家电视台的宣传科长讲，他雇用女员工的标准是要音色撩人，这样客户才会无法拒绝。

如果客户是女人呢？比如我这样油盐不进的，越听到柔媚的声音越醋劲大发怎么办？公关公司往往忽略了这一点，现在的女记者越来越多，尤其是娱乐口，满眼望去，全是莺莺燕燕，要不就是女性化的小男生，他们对放电比女人更无动于衷。碰壁碰得久了，公关小妹妹们想出了制胜法宝。某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想让我们给某公司总经理做专访。对于女孩子，我没办法说出斩钉截铁的“不行”，只能说“恐怕不行”，别人就认为有转圜余地，她坚持不懈地劝说我，直到祭出最后一个法宝，她说:“我们老总是个很帅的老男人哦！”

这不是第一次了，当这些公关妹妹无法说服我的时候，就拿出老总很帅来诱惑我，我一听到这种借口，怒火就腾腾地焚心。我很想氣宇轩昂地宣布:“你老总帅不帅关我屁事？你老总是不是快男关我屁事？你花痴不代表我花痴，你因为他帅可以不要工资吗？”可是我只敢腹诽，但那天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拒绝的理由，依据我的八卦知识，我故作淡然地问她:“你老板不是某某的男朋友吗？”某某是个曾经风头很健的男主持人，那个姑娘沉默了一下，说:“呵呵，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从此再不提让我采访她又帅又老的老板。

由此可见，八卦也是很有用的。

如果选题很有意思，即使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会去报道。当然，大部分工作是无趣的，这对公关公司确实是个问题。只有一种公关也许会让我妥协，就是我发现她非常敬业的时候，这种敬业不是纠缠别人，撒娇卖痴地求你“报一下啦！就报一下啦！”而是当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后，她不断地想出各种报道角度提供给你，直到有一种适合你；或者她在开口之前，就仔细分析过各类媒体的差异和报道方向，有的放矢地去做工作。保险公司业绩最好的业务员，绝对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而是最有智慧和坚忍的中年妇女，我经常看到这种例子，她帮客户搬家、找保姆、替客户的孩子介绍对象，用一点一滴感动对方，推销行业不是卖笑，卖的是亲切和真诚。

我看过琼瑶的一篇散文《剪不断的乡愁》，讲述她第一次来大陆的经验，有很大一部分篇幅写的是素昧平生的一个记者。这个记者当时在湖南经视，他想独家采访琼瑶，被坚决地拒绝了。琼瑶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因为他横冲直撞，不请自来。然后情形发生了变化，记者买了同样的船票，跟着琼瑶，他只是在旁边呆着，这让他的客户有点坐立不安了。他从湖北追到了昆明，还是没有感动琼瑶。在经济很窘迫的情况下，他请同事从琼瑶的家乡录下她祖坟的一草一木，再请人坐了几天几夜的硬座送到昆明，最终使琼瑶投降了。

如果以性价比来看，花费一个月时间和身上所有的钱，只是为了一个独家专访，这样的采访会使电视台破产。然而这个记者通过这层关系，使得琼瑶对他非常信任，后来把大陆拍摄电视剧的独家合作给了他的媒体，他也通过这层关系，到达了今天的位置——湖南卫视的台长，他叫欧阳常林。我见过他，一个外形非常平庸的人，根本不可能以帅气之类的理由打动琼瑶阿姨。

这世界上绝对有人对美色绝缘，但不可能因为别人对你尊重、重视而产生恶感。只是，有几个人还重视人性最基本的内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