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春
生为一个敏感的人,很不适合在北京生活。如同马未都说的:“都说人太敏感不行,但是我走在街上,看见那么多难看的建筑,我接受不了,我就是对这个敏感,就是不高兴。”
这点我很同意。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人因为总体这么难看的城市一天心情都不好。
每天开车上班经过三环的时候,都会看见央视大楼,看着它如同一个有机体一样逐日生长。北京正如几年前听到中奥成功时所预感到的那样,正在沿着城市宏大叙事的道路一骑绝尘。其间所有的标志性建筑,大部分都可以列入当今世界的标志性建筑。除了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有着浓烈的中国元素之外,其他建筑,包括国家大剧院,张扬雄起之心人人可见,代表了这个城市浮躁进取的所有表征,唯独和北京本地历史上优雅从容的气场格格不入。
8年前第一次见到台湾导演刘嵩,也看到了他的系列电视片《城市的远见》。该片刚刚拿了台湾电视金钟奖不久,其时我正着迷于城市的气质,加之其中许多欧洲城市自己曾多次去过,所以格外亲切,每部我都看了多遍,其中巴塞罗纳的部分,便是活生生的奥运改变城市的绝好榜样。
其实奥运会开办10年以前,佛朗哥政权的独裁结束后,民主虽然建立,可百废待兴。作为1992年奥运会的主办城市,巴塞罗纳依然是一个凄凉破败的工业城市。
市政府用小处着手、让城市成为一个有机体自我生长完善的方法让巴塞罗纳复兴。这并非以惯常的宏大叙事为开端,因为当时的预算没有能力一下子改变所有的城市建设。巴塞市政府很明智地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政策而迈出了他们的第一步:改善公共空间。
这个简单政策背后的人文逻辑蕴涵着简单的对人的认识。即用所谓的“单点切入”、“针灸法”,在原本灰暗贫乏的街道与街道之间,构建公园、花坛、儿童乐园等市民的公共活动空间,让公共空间更舒适,更人性化。为了节省成本,采用的均是简单朴素的建材,让人感觉亲切。一旦公共空间改善了,周边的居民出于社区荣誉感,必然随之主动改善私人住宅。整片区域便随之价值提升。
城市的总规划师Iosep Acebillo提出的设计哲学就是:“当公共空间改善后,私人的空间就会自然地得到改善。”
在总体设计思路指导下,原先废弃的公共建筑也摇身变成时尚区域。比如老的北方车站废弃不用后,车站前的广场变成开放空间,除了大面积绿化之外,因为雕塑有趣,空地巨大,追酷滑板少年闻风而来,为此地带来时尚清新的气息。
巴塞罗纳并利用迎接奥运会的契机,重点建设了以往落后的东北角城区。
公园、绿地等公共空间的新建,带来了城市的解放,市民也得以“自由”。甚至连道路交通也被抛划出新的公共用地,比如Pergolesa I'Avinguda大道,车行道中间也有宽广的人行空间。艺术家的雕塑给这条大道增加了很多遮阳的地方,造型富于变化,让市民走在路上感到无比惬意。
这个城市规划史上广受赞誉的“巴塞罗纳经验”,可以用两句网络术语概括:
1、巴塞罗纳这个城市对用户友好(uscr-friendly);
2、巴塞罗纳这个城市的规划,乃是在30年前就超前进行了典型的Web 2.0思考:提供一个平台和导引(公共空间),让市民(用户)自发地改善周边私人空间,而非自上而下地大兴土木。
因为自上而下的大兴土木,乃是典型的Web 1.0思路。市民的创造力和社区荣誉感被激发出来之后,对城市建设的能量贡献让所有人吃惊。
而北京的城建似乎精确地走在巴塞罗纳的反面,以一贯的努力让居住在此的市民沮丧不已。我清晰地记得某天早上经过从前绿树成荫的白颐路,震惊地发现一夜之间。所有的树都不见了。为了拓宽路面,从此白颐路基本成了一条汽车专用道。而且越来越堵。
北京在奥运建设思路下,一如既往地耗巨资借助宏大叙事的建筑样态,吸引全世界的注意然。然而公共空间的愈加缺乏,让易居性即使不是进一步变差,也是改善乏力。
亲爱的读者,最后也许你要说,巴塞罗纳也有宏大叙事的建筑啊,比如高迪的圣家堂教堂,不是也耸立入云、很标记化吗?那好,我来回答你:
1、高迪除了圣家堂教堂之外,在城中很多其他角落都有创作,依然是巴塞罗纳风格,他的奎尔公园就是著名的公共空间。
2、圣家堂教堂乃是高迪以谦卑虔诚的心态来设计建造的。
北京現在的建筑风格,看得出幕后的建筑师什么心态都有,就是没有这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