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元素:从证明自己到全球分享

2008-05-30 15:43陈统奎
南风窗 2008年24期
关键词:张小平符号文化

陈统奎

中国消费者处在开始对中国元素认同的关头。关照GDP增长之外,如果不能激励创意产业发展,从而诞生一些令世界刮目相看的文化使者,一些作品和人,那么这个国家很难令人尊重。

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和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是我们两个邻国强有力地进入国际舞台的标志,也是“日本元素”(和风)、“韩国元素”(韩流)融入世界,影响世界的关键时刻。作为中国发展的新坐标,2008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后,不少国人特别是创意界人士亦提出,该是“中国元素”走向世界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作家冯骥才主编出版了《符号中国》一书,冯先生将北京奥运会主体育场“鸟巢”标为今日中国形象的符号,将年轻的“80后”“90后”青年称为“鸟巢一代”。“鸟巢一代”不仅在奥运会上赢取金牌,还用他们的形象给世界一个更加乐观、更加自信和更加开朗的中国形象。

集体符号意识觉醒

鸟巢不拘一格、奔放开阔的建筑风格当然已经使它成了北京引人瞩目的地标,也是“新北京”和“新新中国”的象征,冯骥才用“鸟巢”作为今日中国形象符号并不令人意外,有趣的是他对自己的表达“留有余地”,称尚需时日磨洗,“鸟巢”作为中国符号的意义才会更加清晰地凸显。

无疑,一个集体符号的形成需要时间,但冯骥才已道出一个事实:中国人集体符号意识觉醒了。另一个事实是,西方人比我们更有洞察力,他们不仅看到这股潮流奔涌而来,而且已经成为“弄潮儿”。

“中国消费者处在开始对中国元素认同的关头,第一个冲破这个纸,跨过这个栏的是外国人,他们发现我们集体思维在改变,集体回忆有点复出了,对中国元素集体认识有点觉醒了。”广州黑马广告公司创建人张小平评论道,“这是发生在唐装、旗袍盛行两三年后,这个洞察力很厉害,他们敢做,我们还没有这个自信。”

正如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所言,“从我这里得到思想的人,是他自己接受了指引,而于我无损,假如他用我的蜡烛点燃了他的蜡烛而得到光明,却不会使我陷于黑暗。”中国元素并不会因为外国人使用而有丝毫减损,它是全人类的一项文化公共财富,外国人的“弄潮”行为只会增强中国人对中国元素的自信。

同时,之于我们自己,这股集体符号意识的觉醒,不应狭窄地定义为宣扬民族主义的旗号。“所谓中国元素,是今天中国人所信守的,符合中国文化认同的一切元素,目的是让全世界分享占世界人口1/4的人的文化,不是说我们有5000年历史,去摆古董,说我们很厉害。”梅高创意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高峻如是说,“不是一讲中国元素就是中国结,就是一条龙,其实包括今天中国人的心态、幸福感,中国人对未来的憧憬、自信。”

高峻说,中国提中国元素不应狭隘地自娱自乐,“中国元素是中国文化对世界的一种贡献,我们必须要懂得跟全世界分享。”

为创意中国加分

今天,中国要向世人展现的是一个具有5000年历史之国的现代文明,谈到“中国元素”,不只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更应该是新时代的一种语言,一种文化观点,一种参与主导世界的意识形态。就像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总导演张艺谋让刘欢和英国歌星莎拉·布莱曼站在一个蓝色地球模型上歌唱本届奥运会主题歌“油和米”(You and me),中国借这个造型符号在向世人表达自己的全球责任感:中国愿跟地球村里的每一个国家交朋友,“世界是一家人”。

在创意界,对中国元素基本上形成两点共识:第一。要让它具有超越国境、超越文化。在世界上也能行得通的力量,中国元素的创造不仅要打动中国人的心,也要打动世界人们的心;第二,中国元素的创造不是仅仅引用100年前、1000年前的“中國元素”,更重要的是具有现在的时代感,正如谭盾从地方傩戏里找出音乐元素并转化成最时尚最前卫的现代音乐。

张小平告诉记者一个例子,2003年他到日本名古屋,日本一位设计师将中国古代战鼓重新设计演出,“全世界都在听,将中国元素变成一个放大他们民族影响力的符号”。现在有一个现象,“当我们稍用国际眼光改变中国元素,马上听到一个声音,这像日本元素”,原来,日本元素里很多包含着中国元素的痕迹,比如战鼓就是从中国传到朝鲜,再由朝鲜传到日本,但日本设计师们很有意识地用国际视野来调整创作,站上了创意时代的潮头。

这是一个创意的时代,正如《创意城市》(The Creative City)作者兰德利(C.Landry)所说,全球化已产生了新动能,无论大小城市,城市的命脉,不再只是效率和商业,而是创意与文化。在创意风潮下,已经有一群亚洲城市快速窜起,长出自己独特的风貌,在这场竞赛中,中国不能缺席。张小平说:“我们的国策,关照GDP增长之外,如果不能激励创意产业发展,从而诞生一些令世界刮目相看的文化使者,一些作品和人,那么这个国家很难令人尊重。”

眼下的中国,杭州、成都、上海等城市都在争夺“动漫之都”,但从创意产业培植来说并不是一种健康的姿态。另外,各地一窝蜂似的上马创意产业园,但“这些创意园不过是把原来零散的东西拼凑在一起,没有本质的改变,就以为是创意产业,这是大错特错。”高峻说,真正的创意产业首先基于个人的才华,其次基于符号在全球的经营。

中国已经将创新型国家作为未来10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一个国策,创新的核心动力在创意。比起遍地开花的“动漫之都”和创意产业园,思想解放对创意中国的到来更显迫切——有人说,假如《功夫熊猫》是中国的创作可能播不出来,《功夫熊猫》表面上是让中国创意人无地自容,实际上是创新体制的尴尬。

为我们的享用埋单

文化是一项联合事业,每一代人都站在其先辈的肩膀之上。然而在为中国创造力匮乏寻找原因时,高峻提出一个观念性原因,“中国人还不习惯为创意埋单。不太愿意为别人的思想价值付款”,“一个农耕社会的过来人,人们宁愿稻谷烂在仓库里,却不愿为能够把谷子卖掉的点子付钱”。

高峻认为,中国人什么时候愿意为点子埋单了,创意产业就真正崛起了。那么,谁来为一个民族的创造力埋单?

在发达国家,人们看到政府和大学在主要承担责任,看到富人在赞助,还看到企业家买艺术品可以减免税收,“政府有意让一些社会财富流向文化领域”,张小平说,这是一个隐形激励机制,虽然政府不直接埋单,但可以让部分税款直接流向艺术市场。

加工创造中国元素,一个是对文化遗产的挖掘和保护,一个是“用现代的国际观和视野,做成当代的、喜闻乐见的生活用品,艺术品”,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有人来埋单。毫无疑问,政府埋单(全民埋单),这是一个民族创造力最刚性的激励制度,“扶持创意产业”,这类口号在很多地方政府甚

至都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但是政府埋单需要智慧,需要机制。

张小平跟记者讲了一个有趣的例子。林树森当广州市委书记时(现任贵州省委书记),有一年他陪林树森“微服私访”广州设计周活动,在会上,听说香港政府可以为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提供一栋小洋楼作为创作场所,并资助3亿港元,“林书记感慨说,香港又走前了一步”。于是,来年的广州设计周受到广州市政府重视,林树森派来一个副市长参加開幕式。不过,“领导重视了,但还没给钱,没有机制”。

第一个走出“口上支持”并形成投入机制为城市创造力埋单的国内城市是深圳。除了全部免费开放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群艺馆、画院等公益性文化场馆,2007年底还设立了“宣传文化事业发展专项基金”,由非官方的学者、文人和艺术家担任评审委员,既资助具体项目,亦资助艺术家个人,“一年预算8位数以上”,即数千万元公共财政投入,富裕的深圳开始大方为创意埋单。

显然,我们需要一个为了非商业性艺术的并行经济。美国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先验。比如在旧金山有一个艺术资助项目。从1961年起这个项目已经为成百上千个非营利性文化组织资助了1.45亿美元,成为免费音乐会、壁画展、电影节以及公园剧场等等这些城市文脉的主要支撑。值得注意的是,它的资金来自于酒店住房的税收。不难看出,又是政府在“让利”。

还有一种机制是“行业自治”,比如成立于1948年的音乐演出信托基金,这是将录音产品销售的一小部分版权收入投入这个基金,用于支持在公园、校园及其他公共场地举行的音乐会演出。这个基金会由独立信托机构管理,它支持了鲜活的民间音乐,而民间音乐正是音像业蓬勃发展的基础。

类似的机制,国内已经萌芽。例如“中国元素国际创意大赛”,最初由国内10家中国广告工业的成功企业家捐资200万设立的一项赛事,发轫于2006年,举办3届以来,已经收到来自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万多件参赛作品。

张小平和高峻都是这项赛事的发起人。“回报,可能是10年以后甚至100年以后,如果到那天中国从中受益了,人们翻开历史,哦,原来有几个家伙当时还是做了一些事,我们就很欣慰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高峻这番话代表了中国创意界的一种使命感。

乐天派的张小平则这样对记者说:“国家还是要富强,国家富强以后有些事就可以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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