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

曾　平

这是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听他们叽叽嘎嘎的声音看他们形形色色的装束就知道。

他们跟在一个举着小旗的导游后面，一辆旅游车等着他们。导游挥着旗子，指着旅游车说：“今天我们乘这辆车！”

所有的目光全盯在旅游车上，都同时积蓄力量，然后争先恐后地往里挤。走在前面的自然占了先机，但他们不乏“忧患意识”，在往前冲的同时，不忘用手、用躯体抵挡住后面那些企图超越的人。刚才走在后面的人此时此刻也没有束手待毙，有人喊，小C，你拿包，我抢位子！然后赤手空拳，往前冲。有人干脆改变策略，从人流稀疏的左右两边突进。

有人惨叫：“哎哟！我的脚！”有小孩哭着喊：“妈妈！”有人骂：“×你妈，整到老子的腰杆了！”

“骚乱”不到5分钟。走在最前面随后又用一双大手死死挡住后面人群的大个子A率先冲上车，一屁股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脸上全是胜利的微笑。接着冲上来的是那个急中生智把包塞给同伴的B，B对自己能从后面的人群中脱颖而出感到相当满意，因此他脸上的微笑比A还要幸福。B顺势往第二、第三个好座位上一躺，没有忘记给帮他拿包的C抢占一个。第三、第四冲上来的是从左右两边突进的D和E。人们纷纷往上挤，抢占相对舒适的座位。最后上来的是一个带孩子的妇女、一对老年夫妇。他们自然坐在了最后一排。

车厢里人声鼎沸，声音来源于车厢后半部分。原因是都花一样的钱为啥他们坐好座位而我们坐差座位？正在抱怨的时候，车子摇晃起来，这更加剧了鼎沸。那些坐在前面的人面带微笑，饱览着窗外的大好风光，后面的鼎沸似乎根本没听见。后面的人鼎沸了一段时间见前面的人根本没有动静，就用目光抓住导游，说：“导游，这事你得管一管！这座位怎么坐，你得说一说，不能这样乱来！”

导游满面微笑一脸无辜，说：“我怎么管，我怎么说？”

刚好这时，一个新景点到了。导游如释重负地喊：“下车了！下车了！景点到了！”人们陆陆续续地随导游下车去看景点。

不到20分钟，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屁股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接着，又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屁股坐在二号、三号、四号座位上。

等导游挥舞着旗子带着游客从景点回来，车厢里已经坐了一小半的人。跟着导游一起从容回来的A、B、C、D等人勃然大怒，怒不可遏地喊：“喂！喂！你们怎么坐我们的座位啊？”

那些坐着好座位的人神色自如，说：“谁说是你们的座位？”

A、B、C、D等人群情激愤，喊：“你们怎么不讲规矩呀？”

坐着好座位的人说：“规矩是什么？”哪里还理A、B、C、D等人。

A、B、C、D等人只得用目光抓住导游，说：“导游，这事你得管，你说，该怎么办？”

导游息事宁人地劝，说：“这是山路，颠得厉害，大家先找个座位坐下来！”

A、B、C、D等人只好找个座位坐下来。车子行驶着，车厢里鼎沸着。很快又到一个新景点，人们跟随着导游去新景点。

有人气喘吁吁地从新景点跑回来，一屁股坐在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座位上……

有人怒不可遏地喊：“喂！你怎么坐我的座位啊？”

有人回应：“怎么是你的座位？”

有人吼：“喂！你怎么不讲规矩啊！”

有人回应：“啥叫规矩？”

有人喊：“导游，你得管一管，不能这样乱糟糟的！”

导游息事宁人地劝着，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车厢里继续人声鼎沸。

……

导游兴奋地高喊：“游客们，我们风景区最著名的景点到了，请大家下车！”

只有坐在最后面的妇女和孩子，以及那对老年夫妇随导游下了车。孩子看着如画的风景欢呼雀跃。孩子问：“妈妈，那些大人为什么不下车？多美的风景啊！”

（选自《小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