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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9个孩子的后代中,除了梅葆玖大哥的儿子,在梅兰芳纪念馆从事梅兰芳艺术理论研究,其他人,都没有和梅派京剧有直接关系了
很久之前,梅葆玖早有一个心愿,就是为父亲拍一部能够真正体现其艺术生涯和艺术精神的电影。电影《梅兰芳》的底本(回忆录《我的父亲梅兰芳》)由梅葆玖的哥哥梅绍武写成之后,从2002年开始,梅葆玖就带着它四处奔走,导演见了无数位,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感到放心。
直到4年之后,他在中国电影集团总裁韩三平的陪同下,见到了陈凯歌。
他们是老相识了。陈凯歌的父亲陈怀皑50年代就参与过梅兰芳的艺术纪录片的拍摄,从小,陈凯歌就经常到梅家来玩,还见过梅夫人福芝芳,这为他日后拍摄代表作《霸王别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梅兰芳最后的日子
中国新闻周刊:梅先生平时穿衣服有讲究吗?资料里描述一般是穿西装。
梅葆玖:他在家穿着比较随便,在外一般都穿西装,他习惯这样。因为他出国早,穿长袍的时间反而比较少。
中国新闻周刊:在饮食方面是否也比较随便,据说你们经常吃的是炸酱面?
梅葆玖:在饮食方面没有特别挑剔的。家里的大师傅是北方人,也做一些南方菜,我父亲比较喜欢江淮一带的菜。我们祖上都是泰州的,喜欢吃点甜的、清淡点的,肥的他不吃;比较爱吃蔬菜,面食也吃,因为我母亲是北方人。
他一般不喝酒,白酒什么他都不会喝,有时在饭桌上,出于礼貌会喝一点葡萄酒。
中国新闻周刊:他会用一些护肤品来保养皮肤吗?
梅葆玖:他还是按照传统的做法来做。在化妆前先涂一层凡士林,把毛孔堵上,再上油彩,这样等于上了一层保护膜,就不会直接伤皮肤了。不过他用的油彩都是好的,副作用少一些。
中国新闻周刊:1949年,你陪同父亲一起到北平去参加第一次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当时的情景是怎么样的?
梅葆玖:那是全国第一次开这样的代表大会,也是我第一次到北京,这座古都对我特别有吸引力。北京的老剧场、老艺术家、父辈的老师们我都见到了,从1949、1950年到北京,一直到我父亲去世这十几年时间,我又学习又实践,对我的发展最有帮助。
父亲去日本、朝鲜慰问(演出),我也都跟着他一起去,这可以说是我艺术成长最受益的时间。我一直守着父亲,父亲演出的时候,我天天看;我演出的时候,父亲就帮我指出我的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解放后梅兰芳担任了很多社会工作,包括中国京剧院院长和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这些社会工作会不会占用他比较多的时间?
梅葆玖:肯定会忙一点,学习、开会都比较多。他后来患心脏病去世,当时没有现在的医疗条件,没有心脏搭桥、血管支架的技术,所以1961年还是没有挺过去。
别人知道他的心脏血管比较细,心室扩大,通过透视能看出来,医生叫他不要太累,但是当时对心脏病的认知还没有现在这么深,他老是说胃疼,其实胃疼是心脏病的反射,我父亲以为是胃疼,吃点药压一压就没事了,结果病情被延误。
等病情严重了才知道是心脏病,送医院,心脏血管已经堵塞了好几根,已经是晚期,1961年8月8日凌晨突然又发病,没有抢救过来。
中国新闻周刊:发病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梅葆玖: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清洗一下,大夫不让他下地,他不听,还是下地,结果一上床就发了病。送到医院后,人工呼吸等抢救工作都做了,没有用。我妹妹先到医院,医生对她说,我父亲这病已经有一定的时间,而且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没有抢救过来。
梅兰芳的后代
中国新闻周刊:梅先生去世后,留下价值几十亿的收藏和家产,这些怎么处理?
梅葆玖:主要文物都在梅兰芳纪念馆,也就是我们原来住的四合院,现在准备扩建。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慢慢慢慢都会散失了,我觉得交给国家永远保存才是上上之策。
现在梅兰芳纪念馆由文化部管,文物在国家手中展览。
中国新闻周刊:文革时没有被抄家?梅葆玖:抄走的文物都放在文化部,封存起来,周总理不让动,文革结束后都还给我们了。
中国新闻周刊:你大哥的孙子梅玮会继承梅派的京剧来演京剧吗?
梅葆玖:他是北大毕业,后来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习,现在已经到梅兰芳纪念馆工作。他是从梅兰芳艺术理论这方面来学习、研究的,但自己能唱旦角,也有嗓子,只是不是以此为专业。
中国新闻周刊:梅兰芳9个孩子的后代中,除了梅玮,还有从事京剧艺术的吗?
梅葆玖:我姐姐葆王月的孩子唱的是老生,从日本回来后现在在中央电视台负责戏曲栏目。
梅派及京剧的衣钵
中国新闻周刊:梅兰芳对于他的学生很关心也很爱护,李世芳去世后,你父亲非常伤心,上演《金山寺》时还伤心流泪,是这样的吗?
梅葆玖:他很难过。女学生里他最喜欢言慧珠,男学生里最喜欢李世芳,他人很聪明。父亲培养一个得意门生不容易,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可以达到这个标准。李世芳坐飞机失事后,他非常难过,还为他演了一出戏,给他家里募捐,我们都参加了,戏唱了三天,挣的钱都给了他家属,料理后事。
中国新闻周刊:你本人10岁开始学艺,3年后就开始登台演出,当时父亲对你的演出持肯定的态度吗?
梅葆玖:我反应比较快,人还算比较聪明。小孩也不知道在台上害怕,只是觉得好玩,没有任何压力。我(当时)还在学校念书,寒假暑假时,在学校和同学们一块演出,算是实习。(你还是汽车、音响以及和电有关的机器的发烧友?)
我家里原本就有很多唱片,父亲出国回来也带回来许多唱片,男高音、女高音、古典音乐唱片都有,我就在家里听。我父亲还介绍给我这是谁唱的。我们家有这条件,逐渐我就开始喜欢这些东西了。
上海这样的都市,电影、音响、照相,方方面面条件都具备。我父亲也喜欢照相。我们家也有车,他们怕我闯祸,不让我开。但一来二去跟司机也都学会了。
后来父母去世以后,我自己开车,有公务的时候是团里来接我。现在规定年龄不超过75岁都可以开,我74岁,耳朵、灵敏度各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我开车慢,也不跟人抢,所以从来没有闯过祸。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戏曲不景气,你觉得如何让更多的年轻人继承文化遗产,并喜欢京剧呢?
梅葆玖: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是我们一家的问题,是全国的问题。现在小学生也要学点京剧,大学里(比如清华、北大)也有京剧课。我前段时间去台湾,看到台湾大学里也在教京剧课,中文系里也都有研究中国戏曲的教授和学生。
培养演员,也得培养有文化底蕴的,这样演出来的人物才能真实。不知道历史,不知道文化层面,不知道京剧、昆曲是怎么形成的,光模仿外在只能是一个外壳。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教育部规定中小学要学京剧,你觉得是否是一种必要?
梅葆玖:他们应该了解一些京剧的知识,知道京剧什么样式,怎么唱,这不是专业式的培训,只是要他们知道京剧的历史,从这个角度来看,音乐课里有一点京剧,我觉得是很必要的。
我是主张教育部多一些传统文化的教育,每一个戏都有中国历史的背景,每一种唱腔都是中国文化底蕴的表现。对于教育部这样的规定,我们的专业演员也很积极,都到基层去辅导音乐教师。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培养和继承梅兰芳京剧艺术,目前较迫切的工作是什么?
梅葆玖:我觉得还是要培养高精尖的演员。
京剧艺术主要还是看你的表演听你的唱,就像我们听西方歌曲《茶花女》一样,这些经典作品不可能说再改了,主要还是看什么人去唱,什么人去演。观众来看主要是来看角,没有角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就要培养高精尖的名角,他一上台,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来买票,媒体、宣传很重要。
中国新闻周刊:今年你还去了台湾做一个演出,台湾京剧发展的现状如何?
梅葆玖:1993年我就去过台湾,像张学良、蒋纬国等老一辈的人我都见到了;1997或1998年我们演《龙女牧羊》时又去了一次。80多岁、90多岁的老票友都来看我们演出。他们说“在大陆的时候都看过你父亲的戏”,有的连戏票都留着呢。有的都是退伍的老兵。
陈水扁时期,把京剧推在一边演歌仔戏,现在马英九上台后还是恢复了国剧。马英九知道我们要来,还和连战一起请我们在国宾馆吃饭。我在政协礼堂给连战演过《贵妃醉酒》,他很喜欢梅派,他对我说,一直见不到你,这次来台湾一定要请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