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波
如日中天的易中天先生最近可能有些郁闷。近来,关于他的负面新闻前所未有地增多了,先是媒体披露他面对复旦学子操起“国骂”,接着又传出他在演讲中声称“这个时代不需要大师”等奇谈怪论,关于他的粗口,网上还掀起了一股抗议甚至要求他向读者道歉的浪潮。当初爆料者必然都是欣欣然地去听易氏妙论的,应属当之无愧的“易迷”,那么他们现在的反戈一击,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否可以视为“易迷造反”呢?
面对“易迷造反”,我有些感触,因为我曾经是最早批评“易中天现象”的人之一,先后撰写了《从易中天现象看人文知识分子现状》、《“学者明星化”与“知识阶层市侩化”》等文章,对“易中天热”泼了小小的一瓢冷水。我的一个基本论点是:多元社会出现几个像易氏这样的“学术明星”并不稀奇,但如果知识阶层,尤其是很多人文知识分子为易氏制造的这些轻浅浮躁的东西而沉迷,那是应该忧虑的。在当时易氏炙手可热的氛围中,我的文章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惟一的效果就是引来了一些“易迷”的讥诮和辱骂。回顾当初,以今视昔,能无感慨?
“易迷造反”深刻地说明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某些特征。“流行文化”究竟只是“流行文化”,没有人会成为大众“永远的情人”,因为大众是喜新厌旧的,而且这种喜新厌旧永远是合理的。就文化界而言,拿易中天和昔日的余秋雨对比颇富意味。过去,余秋雨散文中那种无所不在的感慨在“余迷”眼中象征着深沉,曾几何时,就变成了“矫情”;现在,易中天演讲和文章中的俏皮话如天女散花,一时让“易迷”心动目眩,谁又能保证假以时日,这些“俏皮话”不会成为人们新的笑柄?对大众的喜新厌旧,当事人理应有足够的心理预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别以为“我红我怕谁”,须知成也大众,败也大众,大众可以捧红你,也可能很快将你抛弃。
“易迷造反”还表明,即使是在文化市场中,“优胜劣汰”机制仍然是有效的。一个“学术明星”,你可以红得发紫,但如果你始终偏于“明星”而昧于“学术”,就注定只领风骚三五天。易中天在复旦演讲时声称“这个时代不需要大师”,因为“没有大师,才能使中国人从几千年的圣人崇拜的情结里走出来,这是中国民族走向现代化的重要一步。”我相信这又是易氏即兴发挥的“俏皮话”,可惜经不住形式逻辑的检验:我们呼唤“大师”和所谓“圣人崇拜”有何关联呢?这也许还是易氏下意识的自我辩解,但毫无疑问,任何一个民族“走向现代化”都离不开大师的贡献,中国也不能例外。
过去的大师至今让人仰望,哪怕当初他们是多么寂寥,而现在的易中天先生,虽然一度红得发紫,却已经面临“易迷造反”的尴尬,两相对照,我要高兴地说:我们这个民族是有希望的。
【原载2008年1月14日《上
海法治报》】
插图 / 杨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