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古论今说“领导挨骂”

2008-05-14 13:37马九器
杂文选刊 2008年5期
关键词:子产杰斐逊公权

自我简介:胡志勇,男,笔名马九器,咬着“文革”的尾巴降生,吃着改革开放的小米长大。现为西安某都市报评论部编辑。时常用言不由衷、人格分裂的时评豆腐渣谋稻粱,不时用实话实说、人格完备的网络随笔铜豌豆写我心。一半是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的体制枷锁,一半是或隐或现不绝于心的理想主义书生意气,好在有颗平常心,方虽有人格分裂之苦,但无精神分裂之虞。

我的杂文观:曲径通幽、曲笔春秋又内含“杀气”(愤怒、激越、尖锐、逼人之气),这是杂文的一大传统,“杀气”应当继承,没有这点气,杂文不过一围棋盘上无眼的死棋;但“曲笔”当与时俱进,在一个普世价值观必将润泽国民的国家和时代,“直言”应大行其道。倘若“杀气”之魂依托“直言”之体,再穿上层出不穷、奥妙无穷的语言艺术之外衣,新时期的杂文魅力之于读者,俨然李小龙之于影迷。

俗话说的好,“谁人背后不骂人,谁人背后不被骂”,人无完人,自古以来,掌握权力的官员,少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指桑骂槐,一些领导挨骂后,怒不可遏,比如那个周厉王,有的是办法让骂他的人吃不了兜着走,目的是达到了:人人都成了哑巴,见面也只能“道路以目”,可结果呢?不出三年,他就被赶下台流放了;有的领导即使挨骂,也常常能冷静地从“骂”中取长补短,比如魏征常年犯颜直上,就算唐太宗气得吹胡子瞪眼,终究还是能察纳雅言。

一个官员领导如何对待“挨骂”,体现了他的政治道德水平。

从去年到今年,全国陆陆续续发生了一系列“官员领导挨骂”的新闻,远的如重庆的“彭水诗案”、山西“稷山文案”、海南“儋州网案”,近的如“陕西志丹的短信黄段子案”。除了“彭水诗案”得到善终外,其余都以“骂人者被严惩”而告终。

我不知道前述动辄对“骂领导者”举起诽谤大棒的官员领导们是否博览群书、是否读史,想来作为为官一方的政治精英,不从浩瀚的历史里获取安邦惠民的从政规律,不明史知兴替正衣冠,说不过去吧!

春秋战国时,郑国有国人聚集议论政府的“乡校”,大概是百姓言辞犀利毫不留情,所以有官员恼羞成怒要关闭“乡校”。郑国丞相子产知道后是这么看这件事情的:“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翻译成经典白话文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听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子产先生的政治道德很有现代味儿,作为一个公权掌握者,权力来自于人民,自然要接受人民的监督,无论这种批评辱骂有没有道理和根据,它更多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和意见表达渠道不畅通后的另类表达。其实,出现这类表达本身也多少说明“挨骂者”自身的不足,想一想,为什么没有人拿包拯、海瑞恶搞,没有人拿焦裕禄、孔繁森、任长霞编段子?屡屡成为恶搞或编段子看笑话对象的领导官员,别恼羞成怒下“诽谤罪”的定论,先拿自己比对一下那些受人敬重的领导楷模才是。

还有一段更绝的“挨骂”。“在这件事情上,杰斐逊(总统)使用的语言,是冷酷无情、一心一意保全自己权柄的一个暴君的语言。野心是他的罪恶,他也将因此受到惩罚。阴谋是他的爱好,但阴谋也将打乱他的计划和夺去他的权力。他为政腐化堕落,他的应受谴责的行为将使他名誉扫地和被人辱骂……”这段骂词够狠吧,这是两百多年前美国人骂当时总统杰斐逊的话。即便如此,杰斐逊强忍怒气依然说:“他们选中了我来担任这一荣誉的角色(总统),同时又以世上任何国家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这种凶恶方式来攻击我。我将保护他们造谣与诽谤的权利,而且我仍将珍视这一权利的继续维持……”杰斐逊对“挨骂”的容忍态度让人感到软弱,不过他的一句话大概会让人完全改变看法——“如果一个政府在批评面前站不起来,就该倒台”。

无论是子产还是杰斐逊,他们对待“挨骂”的本质,不仅仅是一种道德修养,更道出了一种政治规律——权力和监督之间如何实现一种平衡。作为官员领导,他必然是一位公众人物,他被赋予了掌握公权的特权,而权力是一柄天然的双刃剑,要遏制剑的恶刃,必然要在“受监督批评”层面让渡相当的权利,以此达到公权不偏不倚的平衡。

其实,官员领导要想少挨骂直至不挨骂并不难,无非是做人从政常记百姓之苦、牢记法律之严、永记权力之源。那些动辄对“挨骂”大发雷霆,对骂人者举起狼牙棒的官员领导,显然外表披着西装革履的现代外衣,骨子里却弥漫着封建时代“官老爷”的腐尸味。

插图 / 蔡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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