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打开一扇阅读之门

周慧婷

“一辈子的阅读习惯，是父母所能送给孩子最珍贵的礼物。”既是送礼，岂能要求回馈?

父母所能做的，只是为他打开一扇阅读之门，我们既无法掌控这扇门能通往哪里，更不应奢求孩子以任何成就来做为回报。

某天，六岁大的儿子突然对我说：“妈妈，我觉得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你、妹妹和我一起靠在床上，你说故事给我们听的时候。”儿子是个酷酷的小男生，相对于妹妹的热情多话，他对不熟的人向来不太搭理，平常也不爱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句话出自他的口中，颇令人意外与惊喜。

大约儿女一岁大起，我就喜欢为他们读故事书。与其说是为了培养他们的阅读习惯与爱好，不如说是我自己无可救药地沉浸在亲子共读的乐趣中。大学时代，我曾经在医院和图书馆担任小朋友的故事志工，我极喜欢看孩子听故事时，那种完全融入的专注神情。自己有了孩子后，想当然耳，他们成了我满足表演欲的最佳听众。从哥哥一岁大起，我就迫不及待拿出各种符合或超出他程度的绘本，一本本带着他翻阅，三岁多时，他已可以和我一搭一唱“演”故事了。当时女儿未满一岁，连路都还不会走，对于妈咪和哥哥的阅读世界充满好奇。一天，老公看见她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腿上盖着被子，双手抱着比她个头儿还大的绘本，煞有介事地“读”起来，可爱的画面让人忍不住发笑。

随着女儿进入“适读”年龄，我开始同时为两个孩子说故事，尽管他们年龄差了三岁，程度有别，但完全不影响共读活动的进行。每晚，我们三人各自选一本书一起读，当妹妹沉浸在《好饿的毛毛虫》幼儿绘本的重复情节乐趣中，我会提醒哥哥欣赏一下毛虫的姿态、各种水果食物的色彩，或干脆请哥哥为妹妹念一段；当哥哥为古埃及金字塔的传奇故事神往不已时，我会让略显不耐的妹妹数数金字塔上的三角形，解释一下那位美丽的埃及公主正在做什么。偶尔老公提早回家，我会邀他加入，顺势把说故事的任务交给他，虽然这个爸爸说起故事像在教课，孩子还是多半很有“修养”地耐心倾听。

我们家从卧房、客厅、厕所到厨房，都有或大或小的置书空间，摆满各种孩子的读物，他们随时可以拿到书，随时可以看书；故事时间是他们有好表现时，最大的奖励，“今晚不讲故事”成了孩子不讲理时，让他们“乖乖就范”最有效的方法。

两个孩子对听故事的喜好是确定的，但那是否表示他们爱阅读呢?显然未必。儿子念大班时开始接触注音符号，学会了拼音，也识得几个大字，我开始兴致盎然地邀他一起读书，没想到他相当排斥，许多我觉得对他而言并不困难的文字，他读起来却是障碍重重，似乎潜意识想拒绝进入这个领域。我开始意识到，对有些孩子而言，从“听故事”到“阅读”，是有一道鸿沟需要跨越的。

我开始调整自己说故事的方式，从唱作俱佳的夸张表演，改为一字一句忠于原著地“念书”。读的过程，我以手指着读过的字句，一方面让他感受到，有趣的故事是从那一个个文字里进出来的；一方面也借机让他多认识些词汇。偶尔遇到精彩情节，我会请他负责念出关键词句，从一本书念三句、每页念一句，再到和我一搭一唱地演双簧，经过近一年的“琢磨”，他显然对“念书”不再排斥了。

有一次，遇到一位教育界前辈，他本身是幼教专家，一对儿女也都有相当杰出的成就。聊到子女的教育经验，我原以为他会谈及许多伟大的理论，没想到他却告诉我，他只做一件事，就是从小培养孩子的阅读习惯。一句话有如醍醐灌顶。

的确，阅读，是一切学习的基础，当孩子会读了以后，他才能学，才能问，才能懂，才能写，才能思考，才能创造。就算不能拥有什么伟大成就，一个喜爱读书的人，在生命旅途上，多半不会走错路；一个爱阅读的人，人生也多半不感寂寞。

时至今日，我的两个孩子并未展现特殊的阅读“能力”，语文程度和同年龄孩子比起来，也没啥过人之处。有时听到哪个朋友提到，自己孩子六岁大就熟读某一套自然百科全书、小学六年级已看完《三国演义》、《水浒传》……心中难免闪过一丝焦虑，不过下一秒钟，我会立刻为自己的自私、贪婪和功利感到愧咎。专家都说：“一辈子的阅读习惯，是父母所能送给孩子最珍贵的礼物。”既是送礼，岂能要求回馈?父母所能做的，只是为他打开一扇阅读之门，我们既无法掌控这扇门能通往哪里，更不应奢求孩子以任何成就来做为回报。

最近有愈来愈多时候，平常充满嬉闹声的家中，会突然沉静下来，10分钟、20分钟、半小时，当我开始为空气中异常的静谧感到不安，不得不起身察看孩子的动静时，会意外发现，他们正各自安静地待在某个角落，专注地翻着手中的图书。当这样的画面映入眼帘，我这个当妈的，此刻所得到的回报，又岂止是“幸福”两字所能形容……

(责任编辑王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