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一次嬗变

章国华

《心声》这篇小说入选人教版九年级第三单元，许多教案都把它解读为《心声》是主人公李京京希望得到同学老师的理解肯定和尊重，认为李京京这么喜欢读《万卡》这篇文章，是因为李京京想在课堂上得到锻炼，表达他自己希望像万卡一样渴望父母的爱，渴望家庭的温暖，而把李京京渴望读课文与程老师不让读课文的矛盾归结到程老师缺乏民主平等的教育理念上。

这样来解读《心声》的主题，有它的道理，但比较肤浅。这样的解读把主人公李京京心声的内涵淡化、表面化了。其实这篇小说主人公心灵的一次嬗变更值得我们关注。

首先我们认为应该从解读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开始，从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李京京这个孩子，她生活的环境是压抑痛苦和无人理解的。在学校，放学的时候，当其他所有班级的同学都走掉以后，他的班级却是一个例外，老师还在拖堂。“程老师总是喜欢拖几分钟”，一个“总”字说明这样的情形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以李京京是很反感的，正如他所说“程老师这样做好像能让全班都考一百分似的”。程老师经常拖堂，如果对一个好学生来说，那也许还可以忍受，相对会好一些。但李京京偏偏又是一个差生，不讨老师的喜欢，并受到了老师极大的偏见。所以当李京京提出要朗读课文时，程老师干干脆脆地回答说不行。“干干脆脆”这里语气是如此的不容置疑与直截了当。不仅这样，李京京上课还经常受到老师的批评，“李京京，又是你不定神”，老师皱起了不满的眉头。老师的态度依然是厌烦而明确的。

虽然李京京是一个不受老师欢迎的差生，但如果李京京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根本不在乎老师的批评，脸皮厚得老师拿他没办法，那也是好的，因为这样虽然李京京读不好书，至少心理应该是没有压力的，可是他却又是一个很内向很在乎老师批评的学生。当老师批评“李京京，注意力集中！”时，“一声呵斥，京京吓了一跳，赶紧扭回脸来。”一个“吓”字，一个“赶紧”就充分显露了李京京胆怯而内向的心理。

应该说学校的生活对李京京来说是灰色的。如果说李京京在学校除了老师对他有偏见外，他和同学相处得很好，那他的生活也是有色彩的。可是，在学校，同学对他也是没有友谊和同情的，同学对他充满了误解和不信任。当李京京有理有据地纠正同学的朗读时，同学却认为这是老师没让他读课文而产生的妒忌心理，并且对他抱以嘲笑。对于一个本身就内向自卑的李京京来说，这让他尝到了更多的委屈。

如果说李京京在学校所有的误解委屈与不幸能回家得到父母的安慰，那他也是不幸中有幸的，然而生活的不幸却逼得李京京无处发泄他所有压抑在心里的不快与阴影。因为在家里，父母总吵架，妈妈还打他，一边哭一边打，让他害怕极了。当学校与家庭都不能成为李京京的避风港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李京京生活的环境几乎剥夺了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所有的生命亮色。可以想象，这样的孩子，内心世界是极度自卑痛苦压抑与缺乏生活勇气的。

所以有了这样的心理分析，我们才能体会到想读一篇简单的课文，李京京比其他同学显得更艰难，心理需要经受更多的矛盾重重与艰难的挣扎。在课堂上，李京京从不安地扭动身子，到眼巴巴地望着老师，再到被老师否定后低下头，最后到重新举起了手继续结结巴巴地再要求朗读。这些细微的表现传达的是内心妥协与坚持两种力量的较量。当老师再次干脆拒绝他的要求后，李京京躲到了小树林里继续朗读。虽然躲在静悄悄的树林里，远远近近都不见行人。但他还是心跳起来，开始轻轻地念他所喜爱的文章，后来真想大声读一段，最后读着读着终于大声地念了起来。这些心灵挣扎的过程虽然细小，却是一种力量的积蓄，是一种心灵成长的能量。

正是因为这样，公开课那天，当经过老师特别训练，经过精心准备的同学赵小桢由于紧张怕读不好怯场时，这个一向不被老师同学认可，自己也充满自卑的李京京却在这样的高压下，咬紧嘴唇，郑重地举起了右手，终于拿到了朗读的通行证。

最后，李京京大声地充满感情地读了，而且还把老师没让他读的读了，不仅把不该他读的读了，而且把全文都读完了，不仅把全文读完了，而且读得声泪俱下，读得感动了别人，也感动了自己。可以说到这里，李京京的表现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完全是一个自信勇敢大胆的同学了。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这样一个充满自卑的人要实现这样大的心理巨变，他的精神力量来自哪里呢？一个不喜欢上语文课，被老师轻视，被同学忽略的差生为什么非要读这样一篇文章呢？

我们说心里的嬗变需要外在的力量导致内心的转变。在李京京生活的圈子里，当同学、老师、家庭因素没有发生变化以前，我们只能把李京京的这一切嬗变归依到他所读的文章《万卡》上。刚才我们已经发现李京京每次读《万卡》时，他是不断变化的。当外面现实的世界无法理解体谅同情李京京时，课文中的万卡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个影子，因为可怜不幸的万卡有着与他太多相似的经历：他们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他们有着同样唯一爱自己而不在身边的爷爷，他们有着同样亲密友爱而只能怀念的朋友，他们还同样有着想回到过去美好生活的愿望与憧憬。因而当现实生活圈中没有人走进李京京的心灵世界时，课文中虚拟的万卡却深深理解了他。是万卡的故事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美好的过去，也正是过去美好的往事激起了李京京重新找回了自信和勇气。所以文章中两段记叙李京京回忆美好生活的细节写得特别详细，特别温暖。它让李京京在现实生活的失落中把往昔体验回忆得更加美好，而这种美好温暖生活细节的清晰也激起了他对未来生活的重新向往。至此，我们可以说，李京京朗读课文的意义不在于课文本身，它是李京京突破自我心理障碍的一道封锁线，突破了这道封锁线，李京京就能破茧成蝶，从此走向自信勇敢的人生，可以说李京京是在艰难和心灵的磨难中一下子长大的。

最后文中说李京京要给乡下的爷爷写封信，长长的，像万卡写的那样的信。李京京和万卡有太多的相似，但唯有一点不同。万卡写的信他爷爷是永远无法收到的，因为信上的地址是“乡下爷爷收”。而李京京却完完整整地知道写信的地址。至此，我们有理由憧憬，李京京已经找回了自信的自我，他也必定能找回失落的幸福生活。可以说李京京有万卡相同的经历，却没有他不幸而悲剧的结局。他在心灵的这次蜕变中张开了美丽的翅膀，他在不幸中又是万幸的。

读完小说，觉得它给我们现实生活的启示也是深远的，它让我们知道，当我们身边也有像李京京这样的同学在我们身边，如果我们无法理解他，走进他真实的心理世界，那我们至少不要去伤害他。也许，读这样的小说，这样读这篇小说，我们才不仅仅是为了读小说而读小说。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读小说后重新更好地面对我们的生活。

[作者通联：浙江台州路桥实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