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向何处去

杨天泓

冰岛向俄罗斯求救，美联储连续出手救市，巴菲特逆势抄底……今年的金融世界竟神似1929年。发端于华尔街经纪人的脑瓜，聪明绝顶但也愚蠢之极的次级债抵押一夜间成了终结经济景气的亚马孙河流域的那双蝴蝶翅膀，股市重挫跳水，储户储蓄蒸发，银行排长龙提现，保险公司接连破产。在“蝴蝶效应”下，萧条已经衍生为不折不扣的灾难，不独金融市场哀鸿遍野，制造业、贸易业和服务业也叫苦连天，作为娱乐产业链顶端的商业体育和职业足球，同样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生活要继续，黄油和面包固然得吃，足球也不能不看，虽然如今现场看球颇有奢侈之嫌。平民百姓还可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球队可就没那么舒服了，银行利息、转会费、球员工资、球场维护费用和后勤费用，哪一项都得动用俱乐部的现金流。新赛季开始仅两个月，已经有不少球队不堪负担，更遑论期待冬季转会市场上有所作为。低迷的经济数据还是再清楚不过地描摹出了看似华丽的浮世绘下落魄的众生相，这个冬天，对于足球圈内外一千人等而言将格外寒冷。

球迷：来年夏天更胜冬天

对于已经购买了季票的英超球迷而言，如今他们应该庆幸在这个夏天早早出手了——尽管本赛季套票价格总体比上赛季上浮了10％～15％，但考虑经济危机下俱乐部有可能采取的涨价措施，一张赛季套票还是颇能省下些银子的；同理，那些买了天空电视台或者Canel+电视台机顶盒的球迷，也有理由为自己的“投资远见”而庆幸，至少在这个赛天他们节约了可观的看球成本。

以酒吧为根据地的球迷恐怕要减少每个周末端着威士忌、嘉士伯或者喜力边看边喝的惬意日子了，尽管前九个月欧洲大陆各行业低迷，但只有一个行业保持了坚挺增长，那就是酿酒业。原因?经济学家的解释是：“太多失业和破产的人们选择到酒吧用酒精把自己灌醉。”酒价上涨，嗜好杯中物的英伦球迷恐怕要把之前的大快朵颐改成小口浅酌了，同时还得警惕有没有借酒撒疯的醉汉把拳头挥舞到自己头上。看球就已经很奢侈了，再搭上破财和去警察局，实在得不偿失。

尽管本赛季球迷的看球支出不会大幅增加，但如果你是球队纪念品和球衣的收藏者，恐怕这笔开销也只能暂时放弃了。也有人突发奇想，买下了大量西汉姆联队胸前赞助商“X-Leisue”破产后，代之以一块紫红色“遮羞布”的过渡款球衣，谁知道经济环境转好后，这种“限量版球衣”会不会在易趣上卖个好价钱?不过最现实的恐怕还是来年的球票、电视转播收费和俱乐部会员会费，继续涨价只是时间问题，在忠诚和钱包间作出选择的确艰难。

球员：警惕下岗，续约暂缓

经济危机对体育圈的冲击有多可怕?即便是劳保体系最为完备的NBA，今年各队的裁员率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6％，而下岗球员中不乏邦奇·威尔斯和达柳斯·迈尔斯这样级别的名将，甚至连NBA职业联盟都决定裁员80人以节约成本。富甲一方的NBA尚且如此，收支体系参差不齐的欧洲足球更是麻烦多多，今夏的失业大军中，连埃德加·戴维斯、阿皮亚和永贝里等几年前还在球市上颇有号召力的人物都未能幸免，如果算上各国次级别联赛更加汹涌的失业潮，这个数字将高得凉人。

能成功转行担任教练、球探和解说员的球员毕竟是少数，吃完青春饭，人老珠黄的球员身无所长，而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却始终难改。一项调查显示，超过40％的NBA球员在退役后破产，足球圈中也曾有过穷困潦倒至死的加林查、一度要靠出售房产和跑车还债的格尔德·穆勒与里瑟，如今世道更加不景气，但让那些昔日赛场上的名将放下脸皮来吃低保吃救济，也殊非易事。

二三线球员要为生计奔波，一线球星则为让财富增值保值而头疼。仅以年薪来考量，今夏欧洲豪门普遍紧缩银根，除了C·罗纳尔多和梅西等当红小生得到了东家的长年肥约，包括罗比尼奥在内的许多一线球星的加薪请求，均被俱乐部无情驳回。留给球星们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投奔富得根本不怕次贷危机的非欧洲财团寡头，要么老老实实地熬到次贷危机结束。问题是这还要等多久，那个在本次金融危机中“蒸发”了近120亿英镑的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莫非不心疼钱?

不得不提到球员财富的保值问题，没有哪个球员愿意把薪水和广告收入全部存进银行。开办公司，投资实业，添置地产，购买股票和债券……都由科班出身的经纪人团队全权打理，球星们享受的只是每年约定的高额投资回报。但如今，恐怕没有什么经纪人和理财专家敢在球员面前打包票，保证后者的财富能增值。多数情况下，损失惨重的球员忙不迭地向他的智囊团咨询，得到的却是更加失望的回答：“把钱存进一家可靠的银行，至少这样可以让你的资产不受损失。”也难怪明星们如今都对经纪人大亨门德斯趋之若鹜，这位出道还不到五年的葡萄牙人，不但威逼曼联与C·罗纳尔多签下了该俱乐部有史以来最昂贵的合同，还让莫里尼奥成为当之无愧的教练收入第一人(年薪1400万欧元)。在这个投资只会赔钱的时代，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让人有安全感。

球队：想当“跑跑”不容易

球员和球迷破产有社会保障体系收容，甚至还有义赛和慈善机构慷慨解囊，但若俱乐部破产，作为法人的俱乐部主席通常没法从破产清算中收回哪怕一分钱资产，甚至还要自掏腰包填上外债。资不抵债的后果?切基·戈里和克拉尼奥蒂正在监狱里恭迎尊驾……

次贷危机给俱乐部带来的直接冲击远超个人——由于银行贷款催逼加剧、融资困难，依赖现金流的俱乐部日常周转势必捉襟见肘，而可以带来现金流的电视转播权、球票收入基本都在赛季初一次收讫，即便能在冬季市场上卖人套现，也是远水不救近火。赞助商的倒闭和紧缩银根，球员们不必理会，他们关心的只是银行卡上的数字；俱乐部经营的困难，球迷们更不会理会，他们只希望老板带来越来越多的明星，球队取得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俱乐部成绩尚好的话，球迷们只会歌颂球队将士用命，而不会记得球队的投资者；若是战绩糟糕，那么俱乐部主席和经理必须作好被评论家用口水淹死，被球迷编出各类哭笑不得的歌曲和绰号讽刺的准备。

逃离足球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仅以英超为例，能成功“洗白”的三大案例中，“秃鹫”贝茨和美国人曼达里奇，均是在经营俱乐部举步维艰时遇上了外资抢滩，不但成功将负债累累的切尔西和朴次茅斯转手，还蒙阿布与盖达马克慷慨将俱乐部的外债一并偿清。本赛季的他信本有在曼城俱乐部久驻之念，奈何政治上的失势令这位昔日亚洲的风云人物仅凭不到8亿英镑的海外存款苟且度日，抛掉球队这顶“带血的头盔”也是情非得已。通常情况下，英格兰本土老板不会在俱乐部蒙难之际仓皇跑路，但如今掌控英超球会的美国人、冰岛人、阿联酋人和俄罗斯人就很难说了。资金链的断裂，球队战绩提升缓慢，迟迟难以融入上流社会的烦恼，都足以令老板们选择壮士断腕。

即便失业，即便破产，仍会有球迷花上20英镑买来最便宜的主场球票，醉醺醺地为心爱的球队吼上几嗓子——绵延百年的欧洲足球人文底蕴，往往体现在这些最不经意的细节，可是在高达上万亿美元的次贷缺口面前，感情的维系真能令足球捱过这个最长的冬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