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疯子杀手

　　乌龙县反贪局刚换了个头儿。新来的局长挺好认，为啥?脸黑，那张脸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简直活脱脱包公转世，李逵再生。巧的是，新局长名字中就有一个黑字，逢人就乐呵呵地让人叫他老黑。城里不少老百姓暗地里嘀咕：脸是包公脸，不知道是不是长一颗和坤心。
　　这一日老黑局长赶个饭局，是县里一帮平级兄弟为他设的接风宴。吃饱喝足，感情交流也差不多了。等散局步出酒店的时候，大伙儿已经是耳鬓厮磨，称兄道弟亲如一家了。
　　刚出酒店就见从一辆汽车后闪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一身黑衣，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件黑乎乎的家伙对准了他们，竟是一把枪!老黑是个当过兵的人，反应相当敏捷，大喊一声：“有刺客!”扑通就卧倒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
　　只听得“叭叭”几声，老黑疑惑地抬眼一瞧，那黑衣女子单手持枪，冲着他们这帮人就是一阵猛射，同时嘴里发出“叭——叭——叭叭……”的声音。枪里没有子弹飞出来，站着的一帮兄弟也毫发无损。黑衣女子照着每个人的脑袋开了一枪，等于把他们都打死了一样，满意地点点头，不慌不忙收枪入怀，扬长而去。
　　老黑松了口气，再一看其他的兄弟们，都围着自己掩嘴偷笑哩。“这是咋回事?”他一骨碌爬起来。财政局的刘局长哈哈大笑：“老黑啊，让你受惊了。这是个疯子，天天都这样，怎么样，没吓坏吧?”
　　老黑简直哭笑不得。
　　第二天，老黑坐车到单位上班，刚在大门口下了车，突然从一棵树后飞出一个人影。老黑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个女疯子吗?这疯子四十来岁年纪，披头散发，衣服又脏又破，径直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那把玩具枪，瞄准他脑袋，“叭叭”就是两枪，然后嘻嘻一笑，说道：“毙了!”掉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老黑还是让她吓了一跳。司机小郑急忙跳下车：“局长，别理她，这疯子就这样!”
　　老黑点点头，看了一眼女疯子的背影，转身进了局里。让他没料到的是，接连几天，女疯子居然认准了他，天天守候在局门前，等着老黑一下车，就上前“毙”他。有一天，老黑忽然想：不对呀，这疯子咋这么喜欢枪毙我呢?
　　这天上班前，老黑照例被女疯子“毙”了，司机小郑扑哧在车里笑出了声。等老黑生气地扭头时，小郑急忙捂住了嘴巴。老黑心里一动：这家伙每次看见我挨枪，似乎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是本地人，这疯子的来历应该清楚吧。
　　下班后，老黑让小郑拉他到饭店，说要请小郑吃饭。吃到一半，老黑问他：“小郑，你说那女疯子咋这么喜欢毙我呢?”
　　小郑头也不抬地答：“她疯!”
　　老黑板起脸：“她疯，那她咋不枪毙你?”小郑答不上来了。老黑盯着他问：“你说，我跟她无冤无仇，连照面都没打过，她咋就这么恨我呢?我看，这女人疯得太奇怪了!小郑，你说说看，这到底是咋回事?”
　　小郑挠了半天头，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局长，既然您非要我说，我就说了，不过我是猜的啊!您是反贪局的头儿，专管贪官的，可现在当官的，有哪个屁股不藏点屎?照我看，这是某些人要给您来个下马威吧，让您以后办事有个度……”
　　老黑一怔，猛地一拍大腿，好嘛，刚来你们就指使个疯子来给我下马威。他嘿嘿冷笑：“想吓我呀!我老黑是吓大的?”
　　小郑看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看这些人不单是要吓您，还想把您拉上他们一条船去。”老黑一笑：“想拉我老黑上船，他们的劲还小点!”说罢，结账走人。
　　第二天一早，老黑等疯子“毙”完他走后，悄悄跟了上去。这女疯子一路东张西望，又唱又笑，疯味十足。当走到一家大酒店门前时，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拔出手枪，嘴里嚷道：“毙了，毙了!”对着一个刚走出来的胖子“叭叭”开起枪来。那胖子既不惊也不慌，看了一眼女疯子，若无其事地坐上了一辆小车开走了。
　　老黑一看，那胖子不就是公安局的王局长吗?好嘛，连公安局长都敢毙!
　　女疯子毙了个局长，心情大爽，蹦蹦跳跳又往前走。走到税务局门口，猫腰躲在一辆车后埋伏下来。过了不一会儿，一辆车停在门口，车上走下一个高瘦子．正是税务局的李局长。
　　老黑暗说不好，只见女疯子已从车后冲出，对着李局长的脑瓜“叭叭叭”连开三枪。李局长连看都不看一眼，抖抖衣服，径直走进了单位。
　　老黑跟着女疯子走了半个县城，亲眼见到女疯子“枪毙”了好几位局长。老黑明白了，这疯子就爱毙官。这么说，她还真是个疯子哩。倘若是别人给他来的下马威，不可能连自己人都毙了吧!这疯子有趣啊，什么人不毙专毙当官的。他抬腿又跟了上去，女疯子走到一家小面馆前站住了，扭头盯着里面不住咽口水。里面的老板一看，招手道：“哎，十三妹啊，饿了吧，进来，给你吃面!”
　　女疯子高兴地走进去坐下，老板果然给她端来满满一盘肉丝面。老黑也跟进去，悄悄在角落坐下来。女疯子抄起筷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这时店里有不少人在吃面，看到她都兴奋起来，嘻嘻哈哈笑着问：“十三妹，今天又杀了多少?”
　　女疯子只顾埋头吃面，充耳不闻。不一会儿，一碗面就下了肚子，一抹嘴巴，擦擦屁股，走出店外找个电线杆一靠，懒洋洋打起瞌睡来。
　　等店里的客人散了，老黑问老板：“这疯子是你亲戚啊?”
　　“什么呀!”老板看一眼他说，“你是外地人吧?告诉你，她就是我们这儿大名鼎鼎的女侠十三妹。她专杀贪官，为民除害，我们老百姓打心里喜欢她。这么大的县城，走到哪吃到哪，谁也不会要她一分钱!”
　　老黑问：“她咋专杀贪官呢?”
　　“这个嘛……”老板忽然收住了话头，“谁知道哟!”
　　老黑揣着一肚子疑惑回去了。过了十多天，那女疯子仍然天天来毙他，风雨不改。倘若有一天不挨毙，老黑还真有点不习惯。每回挨了枪，老黑都要自言自语一句：“她咋就这么恨当官的呢?”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女疯子的手，大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枪毙我?你总得让我明白吧!”
　　女疯子拼命挣扎，嘴里只管嚷道：“毙了!毙了!”
　　老黑吓唬她道：“你不给我个说法，今天就把你‘毙了毙了’!”
　　这时小郑跑了过来拉开老黑：“局长，你别逼她，她是我表姐，你问我吧!”
　　“什么?”老黑松开手，瞪着小郑。小郑把他拉进?车，眼眶一红说：“局长，我看出来了，您不是跟那些人一条船的人，我就跟您说实话吧。我以前说的那是假话，她真是个疯子，也真是我表姐。她原来很有钱，开了一家娱乐城，叫九重天。来那儿玩耍的都是些有头有面的人物，那时候她还年轻，长得特别漂亮，听说跟这城里好多人物都沾有关系。两年前出了一次火灾，把九重天烧光了，我表姐她四处去找他的老相好老顾客，希望能东山再起。可她已经是人老珠黄，又变成了穷光蛋，找遍了整个县城，也没一个人答应帮她，没多久，她就疯了。”
　　原来是这样啊!老黑恍然大悟，可还是有一点不解，自己跟她素昧平生，按理说可不能把账算到他头上啊。小郑轻声说：“局长，前任领导是九重天的常客，我表姐认得车，她是认车不认人啊!”
　　“哦!”老黑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小郑，你想不想为你表姐讨个说法?”
　　“想啊!”小郑跳了起来。
　　老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明天跟着她，凡是被你表姐枪毙过的人，都给我记下来，我要会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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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载《民间故事》总第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