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记者问我:“你创办新航道学校,也算是企业家了,你的第一桶金是多少钱?你是怎么挖到的?”在他看来,我的第一桶金一定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当时我是这样回答他的:“我的第一桶金只有十几块钱,是我一担一担地挑土挣来的。”他听后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我一直把那十几块钱看作是我的第一桶金。
那年我12岁,刚上完初二上学期。寒假时,我向父母提出要打一份工给自己赚学费。父母起初不同意,因为当时在乡下只有体力劳动能够赚一点儿钱,也就是说我只能去做一个童工,但禁不住我的再三请求,他们终于答应让我试试。
村子附近的沱江正值枯水期,河床露出来,下面是厚厚的黄土,这些黄土正好可以做砖瓦厂烧制砖瓦的原料,村里许多人都趁着农闲去挣这份辛苦钱。当时正好有一个从外村来找活儿干的表叔也要去挑土,父母就让我和他一起去。
第一天,我拿着锄头和土筐跟着村里人下了河床。湖南的冬季最低温度只有零度,空气湿度大,寒风刺骨。但为了方便干活,我只穿了件衬衫,冻得直哆嗦。挖土的河床距离收土过秤的地方有一里多路,中途还要爬上高高的河岸,劳动强度很大,一般只有棒劳力才会来干这种活儿。在长蛇阵一般的挑土队伍里,我的年龄最小,个头最矮,我挑着几十斤重的担子歪歪斜斜地走着,根本就不敢停步,生怕放下担子就再也没有力气挑起来。好不容易走到收土的地方,因为我个子太矮,踮起脚,土筐也挂不到秤钩上。司秤阿姨找来几块砖让我踩上去,才把土称了。
挑了一天土,我的肩膀肿了起来,担子一压上去就像针刺一样疼。晚上回到家,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酸痛。
第二天早上,我费了好大劲才从床上爬起来,胳膊疼极了,腿又酸又胀,肩膀好像比前一天更痛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意识到,我只要一休息,肯定就不会再去挑土了,这天坚持不住,前一天付出的努力就白废了。吃完早饭,我拿起工具又直奔河床。
第二天干下来,我手上的血泡和肩膀上的皮肤全都磨破了,火辣辣地痛,我心里苦得简直没法说。晚上,我躺在床上悄悄问自己:明天还干吗?
第三天早上,和我一起挑土的表叔先打了退堂鼓:“实在干不动了,太累了!”他的手上也磨出了血泡,肩膀上磨掉了一层皮。送走表叔,父母让我不要再去挑土了,一个棒劳力都受不了,何况我这个小孩子?但是我的犟脾气让我不服输:“我就不信坚持不下来。”
挑土的长蛇阵里,只有一半人坚持到最后一天,我就是其中一个。我手上已经长出了老茧,肩膀早就被压得麻木了。
砖瓦厂大年三十发工钱。当我把十几元钱交给母亲时,我看见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转,我也不由得笑着流出了眼泪——我终于可以挣钱补贴家里了!
按照家乡的规矩,大年三十晚上必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脱衣服时我才发现,肩膀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这层血痂已经跟身上穿的衬衫粘在一起了,不用说脱衣服,一拉都痛得钻心。我不想让母亲看到血痂,就简单地把身体擦洗了一下,然后把新衣服直接套在旧衬衫上。
那天晚上,母亲洗衣服时找不到旧衬衫,就问我:“你那件旧衬衣呢?”
我说:“我放在那里了。”
“在哪里呀?”母亲到处翻找。
我看瞒不过去,才告诉她还穿在身上。母亲让我把旧衬衫脱下来,我脱下了外面的衣服。当母亲见到我肩膀上的血痂时,她的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平生挣的第一笔钱虽然只有十几块,但真的是血汗钱。正是挣这第一笔钱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再苦再难的事,只要自己不放弃,就能坚持下来,而只要坚持下来,就能成功!
后来,我在事业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可以说是得益于这第一笔血汗钱。谁能说这十几块钱不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呢?■
(周东晨荐自《中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