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魔戒般的幽灵
越来越大的电脑空间里,储存着主人的生命灵魂,它以数据的形态被珍藏在戒备森严的重重保护之下,但并非牢不可破,固若金汤,特别是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病毒侵入,误操作,摔了,碰了,死机了,不可抗拒的雷击、水灾、火灾,等等,瞬间,数据全部丢失。摧毁性的破坏,后果可想而知。
“数据还是有办法找回来的,”常振工说。计算机专家之所以这样说,依托的是科学和成功的实践。常振工和他的CBL数据恢复科技公司就是要把无影无踪了的数据还原,并恢复到它本来的最佳状态。十多年来,他们为加拿大政府和国防部、美国FBI、IBM公司及无数大大小小的机构和个人找回了丢失了的资料……常振工说,这就和医生诊断治疗是一个道理。
温哥华一家大公司的数据因电脑的不当操作丢失了,三十多年的历史被死死地封在了18个硬盘里。微软公司的精英不分昼夜地工作了几个星期,宣布无效,撤了。这家公司找到CBL,常振工犹豫着也准备放弃,一是因为修复难度的确很大,再者,微软是何等公司,他们无可奈何,我们又能怎样?但他说,放弃的结果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损失一个客户,而对他们来讲,却是倒闭,是生命的终结,如果我们放弃,我不敢想他们会怎么做。
常振工去了,带着一个助手。两人开始了在机前的鏖战,公司的技术人员须臾不敢离开,起死回生的企盼和命悬一线的危机,让整个公司惊恐地等待着最后的“生死”判决。三天三夜后的夜里,电脑屏幕上,黄色文件夹突然出现了。“YES!!”在场的人大叫,大跳,拥抱,捶打,疯狂了的人们疯狂得像拿下了足球世界杯冠军。兴奋中的常振工和他的助手算是清醒的,他们对公司的人说,仔细查查文件吧,看还有什么问题。文件中的内容常振工是不看的,这是他们工作的规矩。“命”救过来了,还得再观察观察,为了让常振工再多留一天,公司把他们预定的机票撕了。第5天,公司把常振工和助手送进了飞机的头等舱。
南美一家大赌场计算机遭黑客攻击,成千上万赌客的资讯消失。黑客要挟150万元,赌场被迫应允。但是这边一手交钱,那边却不能一手交货,黑客无法解开自己设置的密码。赌场急切地向全世界求援,最后专机飞来多伦多,求助CBL公司。
一周后,公司拿到了价值37accc52b88e3fae36c3d26edf787fb6不菲的支票。
加拿大国防部占了一面墙那样大的48个硬盘全部损坏,几十年的机密资料丢失。为国家安全机关进行数据恢复非同一般,他们有极其严格的保密措施和方式。他们请去了CBL的技术骨干,首先签署协议,7天之内不许对外透露任何情况,而后要求他们在有单向透视玻璃的房间里工作。4天4夜,国防部的数据回来,从此常振工和他的CBL数据恢复科技公司在国防部等高层机要部门挂了号。
对红十字会、教会等福利机构的服务,他们不收一分钱;蒙特利尔的冰雨、温尼伯的水灾,他们挽救了上千万的电脑数据;北京“非典”期间,人们纷纷躲避疫情,而CBL北京分公司的员工却整日蹲在宣武医院、海淀医院的电脑机房,直到数据全部回来,中国卫生部给予他们很高的荣誉。
……
大客户如此,小客户呢?常振工说,挽救“生命”,难道能有大小之分?
电脑遭到网络CIH病毒侵袭后,要恢复数据的人在公司门口排起了长队;凤凰卫视随美军进入伊拉克的记者在战火前线拍摄的不可再现的一个个历史镜头,在摄像机里找不到了;律师出庭,所有的备用材料无法调出;作家的“书”丢了,连重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同时消失的还有花费心血构思的提纲;马上要进行手术,医院护士却在电脑上找不到病人的病例;博士生明天答辩,一切就绪,今天电脑死掉了;送餐车的客户订餐名单没有了,而明早7点要将早餐送到;一位妈妈领来一个儿子,儿子又哭又闹,妈妈絮絮叨叨,半天,听明白了,儿子在电脑上画的一张画不见了……
常振工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实在记不清。然而仅就记得清的这些事已经说明了主题:在计算机领域里“救死扶伤”,无疑也是在弘扬悬壶济世之德。
有没有“治”不好的情况呢?当然有。沉船在海水里的时间太久,电脑彻底被腐蚀;火灾后,电脑完全被烧焦……这些都是不可逆的,他说:“眼镜碎了,你不能把它粘起来吧。”还有一种“时间”的遗憾,这种遗憾往往出现在用长时间琢磨出来的办法解决了难题的时候,那时他会想,如果早一点想到了,问题还是问题吗?
遗憾累积起来,是什么?是无以复加的“财富”。“囤积”财富,常振工用了13年。
让数据,这个既具体又抽象,看得见却摸不着,躲躲藏藏,游荡着的幽灵重附体魄,让一个个死去的肌体复活,常振工也用了13年。
人,是第一可宝贵的
数据是冰冷的,人是鲜活的,数据是无色的,人是多彩的,数据诡谲地变化着,人智慧地随机应变,技高一筹。一对儿凹凸默契的组合体,相互依赖地生存,变幻了无穷的电脑世界,而其中,人是主宰。
人,常振工最在意的是人,所以,他努力给员工制造一个“家”,公司很多事情都按照家庭问题的解决方式处理,病了,给补贴;老人病了,帮忙去医院……氛围的感染,吸引了很多高级人才来到这里。
常振工把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都看得很重。公司经营十多年,肯定走过艰难和坎坷,有的困难也许是不可逾越的,但是,这不可逾越的竟然不是技术、资金、客户、经营额、利润,他脱口而出的是:“我们的一个员工死了。”已经很多年了,他还放不下这件事。
那位员工是自杀的,是常振工英国分公司的雇员。在常振工在美国、德国、新加坡、澳大利亚、中国等十多个国家开设的分公司里,英国分公司经营状况不错。他说:“小伙子曾经自己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他非常聪明,开发了很多软件,和我们合作了很多年。后来,我雇用了他,他坐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自杀那天,小伙子一切如常。英国的习惯是下班后大家一起去喝酒,小伙子去了,回到公司,还给了保安几颗糖,还把给狗准备好的晚饭放在桌子上……晚上7点多钟,小伙子突然从7楼一跃而下,死了。8点多钟我接到了英国分公司的电话,第二天下午我飞到了英国。那里的气氛非常不好,大家都大哭。你想,那么风趣、帅气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谁受得了!小伙子很有人缘,下葬那天,来了好几百人。我在那里待了两个多星期,处理了很多事情,帮他家安排了后事,给大家找心理医生,把小伙子的弟弟招到公司……”
公司层面的事情做完了,感情上的东西却迟迟放不下。常振工走到小伙子跳楼的地方,站在那里追思往事。他知道,小伙子有忧郁症,一直在吃药,“现在有媒体说,治疗忧郁症的一种药有自杀倾向的副作用,他是不是这个原因?”至今,他还在想;他知道,一个成员走了,痛苦的是家里人,小伙子的影子会一直留在办公室;他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家庭不会再有笑声,和他一样。
重感情的人,同样也重人才。常振工的技术队伍人才济济,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有的故事发生在招聘过程中。
公司初建时,一天,在车上,一名员工对他说:“常总,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问:“怎么个情况?”“南京大学自动化系研究生。”“行啊。”“是个女的。”“女的?那就算了。”数据恢复的工作性质“偏硬”,动手能力要求很高,女的在这方面往往有欠缺。员工继续说:“她是江苏桥牌代表队的。”常振工心里一动。常振工是个桥牌高手,对桥牌这种充满智慧、易学难精的益智游戏非常了解,能作为一个省的代表队出战的,必定是智者,特别是在数学、逻辑、计算和记忆等方面一定有某种天赋。他说:“那就见一面吧。”
员工介绍的那个“女的”移民后在一家工厂的装配线上打工,早6点上班,下午4点下班,拿最低薪。常振工面谈后,第二天就让她上班了。他说:“她很果断,那边马上辞职,这边不谈价钱。”但她并不在行,一上班就看出来了,术语、电脑里的东西,甚至线路的连接,全不懂。常振工看中的是她的潜力,“因为她爱琢磨。”就凭这个琢磨劲儿,很快,她成了公司的顶梁柱,公司的几个大客户的艰难攻关,都有她的具体意见,这意见有时和常振工截然相反,但事实证明,她的方法绝对行得通。常振工非常欣赏她的这一点:“我需要这样的员工,有主见,敢反驳。那些听你的指令跑步前进的员工未必是好员工,这不是让你去买烟,去发信,我们的工作性质具有很大的挑战性,每天都会出现新情况,每天都在解决新问题。”
数据恢复技术是计算机高速发展的产物,前无借鉴,后无援助,同行间还保密,连操作工具有的都要自己“琢磨”设计制作,所以,能独立于这个领域的,非具有独立“琢磨”精q+qb7lwwySg4+XIt9S7vcA==神的人莫属,而“琢磨”出来的东西只有在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中被认可。公司十多位工程师和常振工这位老总多年保持的就是这种“对立统一”的互补关系。
2004年,常振工被评为加拿大杰出华裔创业家,谈到这段历史,他说:“如果说荣誉,的确是集体的,我们的技术队伍非常了不起。”
说说常振工
周日,来到常振工的公司。那是一幢二层高的楼,平铺开去,长长的百十来米,楼上楼下,间断开若干大大小小的操作间和办公室,除去一间小餐馆,其余的都是他的。假期,公司里还在忙,数据修复工程和装修工程同步。
公司做到如此规模,而且继续发展,不能不说说常振工自己。
常振工是个老三届,那个时代的人在被历史作践后,造就了一个整体的特点,吃得大苦,坚韧负重。这种精神成就了很多老三届中的杰出人物,常振工是其中之一。
1984年,常振工留学美国,带了200美元去攻读computer Science硕士。刷碗,打工,读书,3年,完成学业。美国不留人,只好移民加拿大。在多伦多又是3年,找工、失业,再找工,再失业,3次,他烦了。1993年,他和一个叫Bill Margeson的人坐在一个荒废了的大车间里,在黄昏的残阳中,郑重地探讨出一条“生路”——自己开公司,从事电脑服务和开发通讯产品。一年后,又遇挫折,电脑技术发展太快,硬盘造价低廉,钱没的可赚。屋漏偏逢连阴雨,公司的硬盘坏掉,资料和账目丢失,只好求助他人,对方开口要价2000元,太贵,他只好抱着盘回来,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琢磨”,终于有了结果,查获了全部数据。“为什么我们不开一个专门恢复数据的公司?”1994年,CBL数据恢复科技公司挂牌。
常振工有令人瞩目的家世,父亲常迥是中国著名的无线电工程学和信息科学家,曾获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硕士学位和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系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姐姐是美国心脏专科医生,弟弟是当今中国金融界的“巨头”。
常振工多才多艺,手风琴、乒乓球、围棋皆精通,有人说他的琴艺第一、球艺第二、棋艺第三,但这占位第三的围棋就好生了得,上山下乡前已是业余四段。当年他和同在清华附中读书的弟弟参加了清华大学大哥哥们组织的“围棋小屋”,和那些爱棋如痴的棋迷对决,黑白厮杀,“好学颖悟,棋力见风就长”,这是棋友对这对儿“从骨子里爱棋”的小兄弟的评价。常振工弟弟的棋艺曾有历史记载:1979年获中国第一届“新体育杯”围棋赛季军,这一届的冠军是聂卫平,亚军是陈祖德。
中国围棋大师陈祖德说过,围棋“无论如何是我国很好的一门文化遗产”,正因为如此,常振工至今迷恋着它,并努力把它在多伦多发扬光大。他组织围棋俱乐部,以棋会友;开办围棋学校,让已经有了很好的围棋基础的孩子继续学习,他说,否则浪费掉很可惜;他还以多伦多中华围棋协会会长的名义,邀请聂卫平为海外围棋赛壮声色;自己还忙中偷闲代表加拿大参加了世界业余围棋赛。
围棋和数据恢复科技风马牛不相及,但他的数据恢复科技公司之所以能以30%的增长速度发展,现居世界前10名,除去其他因素外,很可能也得益于围棋,因为陈祖德说过:“围棋能把年龄不同的人结合在一起,能使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成为知心。”
北京生、北京长、北京口音、北京气度的常振工在数据恢复王国里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相信,他和他的公司还会在这一全新的领域获得更大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