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有个郎中名叫胡胤云,祖上是乾隆爷御医,什么疑难杂症到他那,只要三帖药下去,就药到病除,人都称其“神医”。胡胤云今年快六十了,身子骨却依然硬朗。他的养生之道就是书法绘画,笔墨丹青。说来也怪,这胡胤云笔下的飞禽走兽,就像他的医术一样“神奇”,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特别是他画的虎,更是笔力透纸,气势传神,一时成为大家争相收藏的珍品,徽州百姓在中堂上都以悬挂他的虎画而骄傲。
这天,胡胤云正在院子里和养女楚林一起筛捡药材,忽然来了一人。那人身高臂长,腰间斜挂着一支驳壳枪,自报家门说是铁头岭上的堂主朱飞虎。这朱飞虎占山为王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的,虽说是个土匪,干的都是除霸安良、杀富济贫的好事,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当地的人们都对他敬重三分。
胡胤云连忙将朱飞虎让进里屋,叫楚林沏上茶。朱飞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感觉有一丝苦味。胡胤云连忙说道:“朱堂主,慢点喝,慢点喝。我这可是上好的金银花茶,开口喝来有丝丝苦味,回头轻吸一口气,就会感到清凉甘甜。这样的好茶是要慢慢品的。”朱飞虎愣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楚林在一边不免笑了起来,连忙又为朱飞虎将茶续上。
寒暄完毕,朱飞虎说明来意。他在铁头岭新盖了一个堂子,没想在盖堂子的过程中意外摔死了两个兄弟。所以想请神医画一只虎,壮壮威风,压压邪气。胡胤云一口应下,让他半个月后来取。
转眼半个月到了,朱飞虎来取画,只有楚林一人在家。那朱飞虎原本就是个粗人,见楚林二十几岁虽已过了二八时光,但还是个姑娘打扮,含苞待放。那日他和胡胤云谈事,看见楚林在一边低眉浅笑,不免想入非非。回到山寨,竟忘不了,一心念着。今见她一人在家,就想和她说说,但朱飞虎又不知如何开口,竟一把抓住楚林直接说要娶她做压寨夫人。把楚林吓得直往房间里跑,朱飞虎也追了去,刚好胡胤云回来撞上,气得拿起拐棍就打,朱飞虎回手夺了拐棍,轻轻一带,没曾想把胡胤云带倒在地上,把腿摔断了。
朱飞虎后悔不及,想自己一世英名却为了一个女人被天下人耻笑。思前虑后,朱飞虎决定和楚林结为兄妹,要为胡胤云养老送终。胡胤云只让他带画走人,坚决不同意什么与楚林结为兄妹之事。
朱飞虎只好悻悻地拿了画回山寨。
二月二龙抬头,朱飞虎的堂子完工,方圆百里的道上人物都来祝贺。大家围着胡胤云的猛虎下山图赞不绝口,都说这下山虎是饿虎猛虎,威风凛凛,有堂主之气势。
正说着,就见一个兄弟气喘吁吁前来报告,说是一个兄弟在后山崖失足摔死了。朱飞虎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正是堂子新开,就触了这样的霉头。可没想接着两天,连着死了两个兄弟,一个被毒蛇咬死,一个独自一人在后山走火自杀,一时间铁头岭上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朱飞虎一边严明纪律,加强防卫,不许兄弟们轻易外出;一边暗中派人严密监视,他怀疑有官府密探或是自己兄弟中有人在捣鬼。
这天,巡逻的兄弟抓到一个行踪诡秘的江湖道士,把他带到朱飞虎面前。那道士见了朱飞虎却毫不畏惧,只盯着胡胤云的虎画注视良久,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阴气太重,阴气太重。”
朱飞虎冷笑一声:“江湖道士,不学无术,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道士说道:“我是江湖道士不假,但并非堂主所说胡言乱语。贫道游历江湖,路过宝地,但见这铁头岭阴气十足,本不想多事,招来是非。但又听说堂主领着百十号人在这里占山为王,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实为我辈敬佩之人,所以才冲闯铁头岭,只想请堂主仔细看看这中堂之上悬挂的这幅《猛虎下山图》。”
朱飞虎细细看看那只虎,又看看道士,一脸困惑。那道士又说:“堂主请看,天下万物上为阳、下为阴;饱为阳、饿为阴。这饿虎下山,已含两重阴了。而你再看看那老虎的眼睛……”
朱飞虎走近虎画仔细端详,只见那老虎的眼珠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影像。那女子面容娇羞,身材婀娜,低眉凝眸似有忧愁些许,唇闭嘴翘间又有万种风情,那女子就是胡胤云养女楚林的模样。更让朱飞虎奇怪的是,楚林竟赤裸着上身,正大汗淋漓。
就在朱飞虎看得入神之时,那道士已在书案上准备好笔墨,展开宣纸,笔走墨飞,不一会儿一幅枯荷傲雪图跃然纸上。只见残冬的荷塘里,几只枯荷败叶傲雪林立,铁骨铮铮。道士说:“猛虎含阴,是阳刚之阴,我以残冬枯荷傲雪而对之,此乃阴中之阳,请堂主用木框嵌镜裱之,挂在虎画对面,必能相克。如堂主不信,便将其烧了,贫道绝不会怪罪。”说完道别,朱飞虎强留不住,只好随他。
朱飞虎按照道士所言,将枯荷傲雪图裱好挂上。果然从此铁头岭没再发生过意外之事,但朱飞虎始终忘不了虎眼中的楚林,有时忍不住偷偷看上两眼。
一日,朱飞虎清早起来,从中堂路过,发现枯荷傲雪图正好将阳光折射到猛虎下山图上,心中不免暗暗称奇,佩服那道士的手段。再看那猛虎眼中的楚林却没了,仔细一看变成了“堂主救我”几个小字,朱飞虎用力摇了摇头,再细细一看还是楚林似笑非笑的模样。反复几次才发现,那“堂主救我”几个字是掩藏在画之中,只有在特别的角度才能看到。
当晚,朱飞虎便派了一个兄弟潜入胡家大院去探个虚实,结果不出其所料,那个兄弟一去便没了消息。直到第三天晚上,才一瘸一拐地回到山寨。朱飞虎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兄弟开始死活不说,一检查发现那个兄弟被阉了。原来,那个兄弟当晚到了胡家大院正好碰见了胡胤云和他新娶的第四房小姨太在房间里行房。那兄弟一时眼馋,边看边乐,没想被胡家的家丁抓了个正着,结果被胡家给阉了。
朱飞虎决定自己三天后带几个兄弟亲自走一趟胡家大院。
三天后的晚上,朱飞虎来到胡家大院已是掌灯时分,他在屋顶上等了很久,把胡家大院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直到胡胤云西厢房的灯灭了,他才潜入了楚林的房间。
楚林正在里间洗浴,朱飞虎透过门缝看见楚林正赤裸着上身,旁边放着两个大火盆,楚林被烤得大汗淋漓。楚林手捧一个金丝边的小碗将汗水接在其中。朱飞虎看着楚林,感到自己全身发热,想起这正是虎眼中的情景。正这时,楚林披了一块碎花布巾走了出来,和朱飞虎撞了个满怀。楚林一声尖叫,朱飞虎立即将她抱在怀里,堵住了楚林的嘴。朱飞虎火一样看着楚林,楚林在朱飞虎的怀里像水一样化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半个时辰后,朱飞虎看着点点落红问楚林:“你还是处女之身?”楚林羞涩地点了点头。朱飞虎又问那虎画里的“堂主救我”可是你写的,那虎眼里的人可是你?楚林被他一问,泪便流了下来。
原来,这胡胤云在大家眼里是个神医,嘴上说的也是治病救人,仁义道德,可骨子里却是贪恋女色,淫荡行乐。他有一个秘方,就是要用乌梅、松脂做碳,薰烤处女,将女子身上的香汗收集来小火慢煮,然后泡制金银花茶,服用他研制的春药。所以这么多年,虽然楚林早已出落的如花似玉,但他仍然要她保持处女之身,便是为了这个。
朱飞虎听了楚林所说不觉怒火中烧,立即起身冲到了西厢房,踹开雕花木门,将胡胤云揪了出来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
朱飞虎带着楚林,正要离开胡家大院,这时只见外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官府亲兵已将胡家大院团团围住。楚林告诉朱飞虎说:“堂主休怪,那日我在虎画中写‘堂主救我’时,正好被老爷的好友魏知县撞见。他要告诉老爷,我只好苦苦哀求。于是,他将虎画的眼睛画成了我的影子,让我将你引来……”
朱飞虎说:“别怕,和我一起出去,给我做压寨夫人。”
楚林和朱飞虎走出院门,只见一排排打着火把的官兵站立在门前,而当中的一个被捆绑了起来,朱飞虎的一个兄弟正用一只枪抵在他的头上。
朱飞虎问楚林:“这可就是那位知县?”
楚林点了点头,朱飞虎笑了:“哈哈,他不仅是知县,还是个道士。”
朱飞虎走到知县面前,笑道:“和我玩花花肠子,哼!把我的兄弟阉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胡家大院什么时候添了家丁?我一想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今个,老子敢来,就一定能回得去!告诉你的手下立即撤掉,他们撤了,老子就放了你,不然咱俩就同归于尽!”
知县向旁边的官兵摆摆手,他们都撤了下去。
朱飞虎飞身上马,抱起楚林,带着他的兄弟径直向铁头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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