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屁股去恋爱

2007-12-29 00:00:00
伴侣 2007年13期


   我失恋了。男友提出分手,仅仅是因为我既不知道“张天爱”,也不了解“资生堂”和“九芝堂”有什么区别。
  
  一
  
   城市广场正在办城市雕塑展,杂志社的头儿将拍摄任务交给了我。我抱着电话长吁短叹:“头儿,我现在状态不好。我失恋了。”
   头儿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里面除了这次拍摄任务的概要外,附件里还有一首MP3,是潘越云的歌《拍拍屁股去恋爱》。听着潘越云毫不羞涩地大声歌唱:“每一次恋爱,跌跌撞撞得厉害,拍拍屁股站起来,下一次还要恋爱……”我用餐巾纸揩了揩眼泪,抱起照相机出了门。
   当我看到草坪上形态各异的雕塑时,手里的照相机几乎掉在地上。它们,实在太美了!
   不停地选角度,按快门,一直忙到太阳偏西,还余下最后一张胶片时,我才坐在身边那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上歇了口气。
   我的对面是一组叫《晴空》的雕塑,个中“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境让我一时忘记了失恋的烦恼,我决定在这组雕塑前留影。
   我忘了带三角架,四下张望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自己刚刚坐着的破旧自行车上,将照相机放在后座架上,反复试验着。我偶尔一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他冲我笑了笑:“需要我帮忙吗?”
   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讨厌这些随便找女孩子搭讪的男人。
   终于选好了角度,我兴致勃勃地摆姿势,却发现那个讨厌的男人并没有离开,而且看我的表情更加专注了。
   “看什么?知不知道你站在那儿很影响我的情绪?”我做出凶狠状向他怒吼,就在这当儿,照相机“咔嚓”地响了起来。
   他无辜地看着我。
  我将照相机抱进怀里,正打算给他好好上一堂思想课。他却拿着一把钥匙走到我身边,弯腰将自行车的锁打开,一脸委屈状:“我只是想拿走我的车!”
   我窘愧地摸摸脑袋,嘴里说:“啊,是这样,呵呵,谢谢。呵呵……”然后飞也似的逃离。等跑到的士停靠点时,我才绝望地发现:手提包丢在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了。我想折回去拿,猛地一回头,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
   那男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我笑:“你的包!”
   我接过包,并没说“谢谢”——这种男人梳梳狼毛,将狼尾巴缠在腰上,套上西装,再露出练习已久的温和笑容,便想骗“傻兔子”。我怎会上这种当!
   他说:“你喜欢《晴空》吗?”
   我白了他一眼。
   “你在那组雕塑群上至少用了半卷胶片。”他不以为然,继续自讨没趣,“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刑晃!”
  我脱口而出:“你是刑晃?《晴空》是你的作品?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或者参展证?”
  
  二
  
  坐进茶馆里时,对面玻璃上倒映出我笑得像花痴一样的脸。我的呼吸和心跳都是同一个音节:刑晃,刑晃,刑晃!
   刑晃是那么著名的设计师,没想到他这么年轻!我要为这组照片搜集资料,这次说不定能搞到独家报道。
   他说:“你为什么单单在我的作品前留影?”
   我笑眯眯,毫无心机地说:“因为我喜欢那种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己豁达好多,在广阔的天地万物面前,失恋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你失恋了?”
   我傻傻地点头,再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觉得我不像女人,不懂得‘张天爱’‘资生堂’,不知道用吸油面纸擦脸。”
   刑晃摇摇头,慢吞吞地说:“这男人没有眼力,提包里有吸油面纸的女人太多,但是带镜头纸的女人会有几个?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可人的女人太多,但是能够将美永恒地捕捉的女人又有几个?”
   听到他说的话,我的眼睛湿润了。
  “他还觉得我太傻,对人不设防,善良得近乎懦弱,单纯得近乎白痴。”
   刑晃又摇了摇头:“这个时代太多极具心机的人。我也在很多时候不设防,并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善良和单纯与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相比,其实不但是一种更好的攻势,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坚持。”
   只这几句话,我已大感相见恨晚。头脑一发热,我居然又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你结婚了吗?”
   见他点头,我的心忽然凉了下来,笑容干巴巴地挂在脸上。我说:“呵呵……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吧?”
  我害怕他给我讲他和妻子的故事。凭直觉,我知道那个幸福的女人一定气质高贵、女人味儿十足,深谙“资生堂”和“张天爱”。唉,这个世界上也许永远没有那种能欣赏我的所谓“有眼光”的男人出现了。
  
  三
  
   主任看完我的稿子和图片后,饱含深情地将目光转向我双目塌陷的脸,说:“给你一个星期的休假期限吧,出去散散心。”
   我笑了笑,心里却在流泪。女人不可能因为事业或游玩将自己从一桩不甘心的恋情中拔出脚来,能带她们走出一个男人阴影的,只能是另一个男人,只能是另一份感情。但是,我从上一滩泥泞里拔出了腿,又陷进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沼泽。这些天,我天天在网上或在图书城里看有关刑晃的资料和他设计的图片,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我心里的伤口就越深:他是那样的优秀,可是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我眯着眼睛看窗外,一辆宝莱轿车慢慢地驶进停车坪,在车转弯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车窗里的刑晃的脸。
   这些天的梦里,都是坐在刑晃那辆破旧自行车的后座上与他一起在城市里穿梭。那辆自行车,让我觉得他与我并不遥远,可是现在,他的车是宝莱。
   就算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能上演,但是灰姑娘也被套上了水晶鞋,谁能想象沾满灰尘的丑脚丫能踏上金马车的踏板?
   这时,耳边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我的呼吸紧张起来。来人是刑晃,他为什么来?
   我问:“是不是来看照片?”
   我将一堆照片抓起来,在里面挑出有关他的作品的照片。
   他一边看照片,一边微微在摇头,问:“还有一张呢?”
   我心虚,问他是哪一张。
   他模仿我的生气状,我和他会心地大笑起来。快乐原来就是这么容易。四
   我真的坐进了刑晃的宝莱车,也真的与他约会。
   但是,在一起的时间越是甜蜜,来自我内心的愧疚也就越深刻。虽然我一句不提他的妻子和他的家人,但是他们会在不经意间忽然在我心头刺一下。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明天我又得回到杂志社上班了。我小心地看向刑晃,他正在发呆,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也许他在想他的家。
   我像有良知的小偷,因为一时冲动拿走了别人的东西,但是不能昧着良心将那东西占为己有。我对自己说:开心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他,再将他还回去。
   刑晃和我几乎同时开口:“下午去城市广场吧。”
   这小小的默契让我的心又乱跳起来。
   坐在《晴空》的下面,眼前是他的那辆破旧自行车,我满足地躺在他的怀里,希望时光能驻足。
   天渐渐黑了,刑晃松开我,说:“我去拿吃的。”他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我的视线外。
   ……忽闪忽闪的小星星,它们团成一个圆圈,从远处飘了过来。
   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点满蜡烛的蛋糕,还有刑晃亮晶晶的眼睛。
   “谁的生日?”我问。
   他摇头,让我数上面的蜡烛,四根。
  我不解地看他。
   他说:“你是我这4年来唯一让我心动的女人。”
  我笑,垂下眼睑:“那么她呢?”
  他抱住我:“已经离婚4年了。”
  “我怎么不知道?”像有电流经过我的身体,我从地面跳了起来。
   “你没有问过我啊!”他无辜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离婚?”
   “她要天天穿‘宝姿’‘张天爱’,用‘兰蔻’‘资生堂’,而4年前的我不能给她那些。”
  “为什么是我?”
  “因为在我给得了女人这些浮华东西的现在,唯有你一人不想要。”
   我尖叫着扑上去抱他,却将他手里的蛋糕和蜡烛撞翻了。草地上沾满了奶油,我们在奶油的香气里拥吻。
   原来,幸福甜蜜的生活真的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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