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再辜负你的温柔

2007-12-29 00:00:00雪舞飘云
伴侣 2007年19期


   一
  
  去年,我29岁,董事会提了我的职——销售总监。7年的奋斗,这是我应得的。
  生日晚宴上,华灯艳服里,自己无可挑剔。可看着那些像初夏水蜜桃一样的年轻女孩,鼓鼓的,饱满多汁,笑起来风中梨花的姿态,原来,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年华已过,路不能回头。摇头轻笑,告诉自己:向前看,前面依然有风景。
  陈总迈着螃蟹步,一路颤巍巍走来,话未出口,嘴巴已经找不到外延。
  “阿卡,给你介绍一位新成员,方大路。”陈总又故意贴近半寸,压低声音道,“这是方董的儿子。”
  大手掌,白牙齿,黑皮肤,笑容里闪烁着阳光的气息。不必经历风雨,便可拥有彩虹的孩子。亲切而职业地笑,表示一种距离的存在。
  方大路带我入舞池,眼神笑着,手臂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我缓缓看他,这样的男子见得太多,以至不想惯着他们。和声细语地告诉他,和他跳这支舞,是出于礼貌。
  “阿卡。”他微微低头抵住我的额,“你今天很漂亮。”
  “阿卡是你叫的吗?”我依然保持微笑。
  “难到要我叫你老阿卡不成?!”方大路一本正经地问我,然后幸灾乐祸地微笑。
  
  二
  
  方大路主动要求做我的助理,说要和公司里最难侍候的上司学习一下。我在亲切有礼祥和的氛围下和他说了我的大棒式工作要求,不管他爹是谁,在我手下,就得听我的。这7年一路走来,有些原则不能放弃,否则就没有今天的阿卡。
  方大路一路认真地听完,没插一句嘴,最后点头欣赏地讲:“阿卡,你的逻辑思维如此之好,真有点不像女人。你是我的头儿,我当然听你的。当然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听我的。咱们走着瞧!”然后,阳光明媚地大步流星而去。
  有时我和方大路交代工作,他会突然把脸伸过来,贴着我的鼻子问,“阿卡,我的那些女孩子怎么样?”
  “和你正相配。”我根本不抬眼睛地说。
  “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因为没有遇到我想要的。”这次我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这套小男生的伎俩,必需以最正经的态度来对付他的轻浮,他自己就会觉得没意思了。
  “也许,曾经很受伤?”方大路眼里一份了然的笑意。
  说实话,有时真觉得某些男人的智商愁人,仿佛一个女人活到了二十几岁,身边要没有一个男人,甭管这男人是不是遭人待见,简直就没法活下去了,唾沫也能淹死她。这女人一定被弃,厌世,呆若木鸡地等着上帝发给她一个男人。男人无法改造世界时,便说,上帝派我们男人来是为了拯救受苦受难的广大妇女同志的。男人女人之间的战争,是以征服为最后胜利标志的,男人无法用魅力征服的时候,便说:这女人,没人要了。
  其实恋爱无对手是人生的一种悲哀。可是,不能因为没有爱人,就胡乱抓个男人来充数,让悲哀变成悲惨。这么现实的人生道理,怎么能是小男生可以懂的?看看他眼中明媚的阳光,不忍心再说,笑笑作罢。
  “其实,阿卡,有好男人爱着你。”方大路也凝了眼神,慢慢说。然后转身出去。
  这一次,他温柔无声地带上门。
  
  三
  
  公司接手了一幢烂尾楼。地产商几经转手,早已财力精力耗尽,便冀希望于我们整体代理,不蚀本便要烧高香了。这样的王老五客户,是要一口吃定的。总监不是摆设,我要亲自上阵。
  推杯换盏间,我自有分寸。可方大路,看不出眉眼高低,霍然站起来义正辞严地说:“我们总监不能再喝了,我来陪你们喝。我先干为敬!”头不抬眼不睁地三大杯下肚,然后问,“到底你们签不签合同?来句痛快的!”对桌几个老总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虽心有不悦,也就打着哈哈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方大路两手一插,街道干部一样地说:“我说,你注意一点个人形象行不行?就是能喝,也不用喝得跟武松似的吧。再说了,你没看那个马总看你的眼神都要成金鱼了。就他脑满肠肥那样,你至于嘛你?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好看就行了,成天喝什么酒?!”
  “拜托,你闭嘴吧!本来没喝多,都让你说迷糊了。”
  事后,我不得不做一点小的沟通,才摆平那个马总的情绪。
  烂尾楼的成功销售使我拿到了战略合作伙伴的协议,给公司钓到一条肥鱼。董事会奖励我休一次年假,我选了巴黎。巴黎是我的一个情结,去了才心安。7年不曾休假了,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面对数字与格式化的面孔,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自己。正甩开腮帮子吃苹果准备乐颠颠爬上飞机西天去也,转头便看见方大路一副“太平洋警察”的架势,冲我皮笑肉不笑。
  “上班时间,你跑这来干什么?”
  “我今天25岁了。”方大路稳稳当当地微笑,以他平日少有的正经。
  “我又不是你妈,你发什么神经!好,等我回来吧,部门给你补个生日。”
  “我……喜欢你!”他把眼睛放在我鼻子上,像个大蛤蟆眨也不眨一下。
  我把眼睛也架在他鼻子上,美美一笑,拍拍老弟肩膀,戴上阴天墨镜,挥着被我啃得盐碱地一样的青苹果,登机去也。请不要打扰我,此刻凡尘与我无涉,姐姐我仙游去也!
  
   四
  
  第一天回来上班,冤家路窄,在电梯里碰见方大路。他用大手紧紧地攥住我,手心里温暖而潮湿。
  “阿卡,我很想念你。”说这话时,他像铁臂阿童木,目光炯炯。
  切!我轻笑。少来了。“马上汇报工作,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工作一切井井有条,看来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进了办公室便身处花海,是肆无忌惮的非洲菊。方大路从背后抱住我,轻声说:“喜欢吗?”
  我保持着高度冷静与理智,我阿卡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地解开他环着我的手,转身,微笑,然后站开一步,轻轻摸方大路的脸,一张年轻得让人心疼的面孔,然后再笑,让笑容保持着不消失,才开口讲话:“孩子,别跟你的上司玩这种游戏,你看错人了!”
  “阿卡,我不让你拒绝我。”方大路不再玩世不恭,好看的眼睛有着湖水般的忧虑。
  我别过头,心头淡然一笑,深呼吸。然后再转身,拎包走人,不再浪费一句话。因为根本不必说任何一句话。放方大路落寞在原地。
  再然后,日子依旧。可是,晨跑时,方大路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吃午饭时,坐在你对面,不吃,干看你,傻笑;下班,光明正大地跟着你,却并不走近你,看着你进家门,摆摆手说再见;夜里打电话告诉你起风了,不要踢被子;不接电话时,他会发短信,发给你一个笑脸,告诉你,其实你笑起来很美;每天像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可遁逃。
  最可笑的是,他会不请自来地进办公室。“阿卡,XX百货XX牌子的衣服,XX专卖店的丝巾很合你气质,我帮你捎了一条,XX元,请付钱。为了准点上班,我是打车来去的,请加付打车费。途中我喝了一瓶汽水,也应算入你的成本。当然如果你给我做饭吃,我可以给你记账……。”
  我抬头,他年轻的眸子里,有动人的光。
  
   五
  
  新年将至,寒冷的空气里霓虹异常的惊艳,仿佛为被压抑得太久的想要追求享乐的气息找到一个出口。平安夜,独自在公司,看窗外细雪飘飞,怀想当年的一场恋爱,当年那个男人说要在平安夜给我放最美的烟花。过了这么久,很多往事,像阳光下的水痕,蒸发了,可当年他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因为,他从未做过。
  子夜钟声敲响,深蓝的夜空绽出大朵烟花,那绚烂的烟火,仿佛一场绝美却不能长久的爱恋,开到最美,然后无声无息绝尘而去,只将红色的灰烬留在人间做传说。
  烟火尽处,站着一个人,年轻颀长的身影,在夜里依然奕奕动人的眼眸,安静地站着,望向我的方向。那身影久久不动,仿佛化身在细雪中,我知道是他,我一直知道。
  
   六
  
  方大路站在我面前,空气里漫延着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这就是年轻的味道吧!那直率的热切的眼神,都已是我在年华里遗失的。
  “阿卡,你一直是让我敬佩的女人。你独立精明能干,从容善良。你特立独行,却有极好的人缘,公司上上下下的老古董哪个不赞你阿卡。除非29岁过世,否则大家都会到30岁的,你现在的样子不像是你阿卡。我也会到30岁的,不仅30岁,还会到40,50,60,你比我生得早,那赖你自己,不能算到我头上啊!我还没赖你比我大呢,你倒嫌我比你小,在你这儿还有没有公理了?”方大路一口气说完,眼珠子和水牛有得一比。
  我笑了,在平安夜里安静开心地笑了。年轻真好,抵过一切财富。
  “阿卡,没有你的30岁,我不会快乐。”他长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额头。
   “阿卡,我们一同守着岁月老去,然后爱彼此的皱纹……”
  “阿卡,你看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以后大事听你的,小事听我的,如何?比如大到做家务了,买菜了,洗衣了,你全说了算,我绝不夺权;小到咱们家何时生儿育女,给你多少零花钱之类的,我统统包了,绝不让你烦心!”
  “你反了你?15分钟没到,你就上房揭瓦了!”
  我挥拳向方大路,落在他温柔的怀抱。夜色里闻到幸福的味道。
  没人知道明天的事情,可是大路说的对:既然有明天,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否则,此生有憾。
  责编/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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