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与右鞋的距离

　　嫁了他，她一直是不如意的。
　　他不爱说话，她却喜欢一屋子人的热闹。他有时粗心大意得过分，从来不记得她的生日，当然也记不住自己的。她更倾向于艺术与诗，喜欢做些不相干的白日梦，听着马路对面音响店里飘过来的音符都可以沉默地驻足半晌。说到底，她骨子里仍是个天真的女人，而他身上似乎永远都是难容浪漫的烟火气息。
　　她的店里每天都要卖出很多双鞋，那些摆在柜台里的精致的鞋都会等到它们要等的人。有时，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是的，他是左鞋，她是右鞋，看上去离得很近，可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是如此确定而不容质疑。
　　结婚那年，她已经29岁。想要继续赌博似的等下去，父母不答应。岁月催人老，咬咬牙，她就那么慌慌张张地嫁了。
　　爱情来得晚的结果是往往来得特别迅猛。当她遇到前世缘定的真命天子时，她隐忍的热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而他局促地坐在她面前，不明白他与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努力想说服她放弃这个天真稚嫩的想法，使君自有妇，罗敷已有夫，幸福不会在这个时候光顾。
　　她无语，因为她不相信。
　　“使君”是个干脆的人，但他的妻子不是。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全部。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享受这份虽然迟到但终于来到的爱情。她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日。
　　很快地，她意识到，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寂寞。
　　一间不大的屋子，她呼朋，他唤友。只顾得此刻的热闹，谁记得倾听？她对着电脑熬到凌晨，他也从不在前半夜入睡。阳光灿烂时的头痛欲裂让她怀念那些有人责骂有人约束的幸福。更让人耿耿于怀的是那些忘不掉的有关前夫的细节。直到和他大吵起来时，才知道对于过去他比她记得更加分明。
　　是啊，他和她是如此相似，几乎合二为一。她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厌倦从心底一波波地涌出，深入骨髓。难道我连自己也是厌恶的吗？一个人的夜里，她对着窗外的夜月，惆怅不已。
　　她换了住处和手机号码。
　　她终于明白，左鞋与右鞋的距离再遥远，也不会比一只右鞋与另一只右鞋的距离更遥远。
　　那天，路过一家鞋店，她从透明的玻璃窗里看到久违的他。
　　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他谦逊地躬着身，沉静儒雅地帮一个姿容清雅的女子试一双新鞋。
　　她分明看到那名女子唇边隐隐的笑，那是两情相悦的默契。
　　左鞋，右鞋，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可是，她还是不清楚，这是她应该悟透的人生哲学还是只不过因为失去的东西才永远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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