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广州,带回一双镶满珍珠的白色拖鞋。朋友笑说:一双拖鞋,也值得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我沉默,她不知道一个人客居异乡,对家的概念就是从想念一双拖鞋开始的。
是的,我的鞋柜里有不止一双拖鞋,那是我小小的怪癖,在加班到深夜,靠两杯咖啡支撑精神的时候,会猛然间想起它们。想起它们,就想起了所有的温暖。
一个人久了,开始钟情于最简单的生活,甚至有些潦草。与男人胼手胝足的女人,长久会沾染男人的习气,喜欢简约明朗的一切,喜欢坚硬代表权力的一切,比如黑色的车,灰色的房间,不带香味的花,不锈钢的餐具生活,让我失去了做女人的温润。
是他,重新把彩色的温暖带给了我,从一双粉红色的拖鞋开始。
那年秋天将冷的日子,他来参观我没有颜色的家,我看见他皱了一下眉,然后在另一个假日,他如将军似的命令说:我们来置备过冬的一切。
一切都是什么呢?可以代替灯火的电暖器,若干红茶,有艳俗喜字的毛毯,一捧热闹的绢花,还有,两双毛绒拖鞋。一双粉红,一双天蓝,像一件玩具,两只有耳朵和鼻子的小猪。摆在原木地板上,地板立刻跳跃起来。
在他来前,我是不穿拖鞋的人。光着脚在地板上行走,能感到原木地板的凉,那么生动地从脚趾渐渐传上来。有时让人心颤。仿佛,我更喜欢赤脚的洒脱。一个人感觉到冰冷,就会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来,暖来。他给这个家带回了彩色的东西,比如一双粉红色的拖鞋,和一个穿拖鞋走仅有的几步路的良好习惯。他说:脚凉,心就凉。
渐渐地,我开始喜欢拖鞋敲打地板发出的踢踢踏踏声,就像两个少女在春日的絮语,漫不经心的口气,又分明是心跳的;喜欢每天下班时换上拖鞋的瞬间,当脚从坚硬的高跟鞋里解放出来的那个瞬间,似乎历经繁杂世事后那些麻木的神经,一股脑儿都鲜活跳跃起来,被安放在另一个只有安慰的所在。那个从前不为我重视的换拖仪式,如今看来它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习惯在起床的时候要看见摆在床前的那对粉色拖鞋,昨日被胡乱甩开的拖鞋静候在床前,似一行仪仗等待着他的君王,给我最高的礼遇。
只是有一天,那对仪仗不见了,两只拖鞋醉汉似的躺在远处,我如梦方醒,他,不在了。
伤情的时候我以为是纷乱的,但是分明,我已改不掉他带来的精致习惯。早饭要每天吃,戒掉咖啡,用矮一些的枕头,在电脑前不能坐上两个小时,还有,每次都记得下班要换拖鞋。是这些习惯,支持着我身体无恙,并安慰受挫的心。
终于得以平复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喜欢拖鞋,那些漂亮的、舒服的、精致的、安全的拖鞋。把它们一双双地搬回家来,随着心情的潮汐来选择。穿上了,身体的一处便被收藏,那么安稳,无恙。想起他曾说,脚暖,心就暖。
是的,我已经有一颗知冷知热的心,这一颗心啊,在捧与爱情的时候不再是任性的、偏执的、庞杂的。也许,她有一些普通,只会在心上人下班时,奉上一双温暖的拖鞋,但那也是足以欣赏的、高贵的镜头。
一个穿着拖鞋的女人,应该是很好嫁人的吧?呵呵!
编辑 / 杨世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