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反恐战争”与反美主义的兴起

2007-12-29 00:00:00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7年3期


  [内容提要]近年来,反美主义在世界范围内蔓延开来,成为世界政治中一种重要而独特的政治现象。对于反美主义在世界范围的盛行,许多美国人认为这完全是一种对美国的偏见所致,与当前美国外交政策的现实及其所作所为无关。本文批评了这种观点,认为反美主义的存在与兴起具有客观的现实根源,即美国在“反恐战争”开展以来的单边主义和霸道做法。同时,无论对于美国还是其他国家和地区而言,反美主义都有着不可低估的正面价值。
  [关键词]反恐战争 反美主义 美国霸权
  中图分类号:D81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369(2007)3-0079-06
  
  “反美主义”(Anti-Americanism)这个词语富有强烈的政治意味和价值色彩,近年来,它却被世界各地的官员和民众广泛使用,成为世界范围内一种重要而独特的政治现象,而且也开始进入严肃的学术研究中。反美主义的激化已经引起了西方的普遍关注和讨论,尽管对其含义、形态以及根源有着激烈的分歧和争论,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种值得研究和认真对待的现象。反美主义的界定及其解释
  在一般的讨论中,反美主义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难以确切界定和辨别。由于它超越了传统政治思想甚至意识形态的划分,也很难在政治态度的光谱上找到其准确位置。许多人在使用这一概念时通常将其泛化,把任何对美国政府的批评和指责都贴上“反美主义”的标签,这显然不利于人们对它的理解。正如法国前外长韦德里纳(Hubert Vedrine)所说,许多美国人或亲美人士为了诋毁和压制对美国的批评意见,常常迫不急待地把任何批评者都扣上“反美主义份子”的帽子,由此使得有关反美主义的辩论和对话很难展开。如果把任何对美国政府的政策和行动的批评都视为反美主义,那么这个概念就变得太过空泛而没有意义。实际上,反美主义的确切含义是可以争辩的,在概念的界定和讨论中,将其作为一个中性词来对待更合适。
  在许多研究中,美籍匈牙利裔学者保罗·霍兰德(Paul Hollander)的定义经常被引用,他认为反美主义“表示某种敌意,它可能是某种厌恶或者反感,甚至是一种极度的仇恨,它所根植的条件和环境在很大程度上与美国社会、制度、价值或外交政策无关”。这段话的前半部分是对概念的界定,即反美主义就是一种对美国的敌意,而后半部分已经涉及到对其原因的判断,反美主义是否全然与美国的政治现实无关?这个问题将在下文展开论述。近来,卡赞斯坦(Peter J.Katzenstein)和基欧汉(Robert O.Keohane)对这个概念的界定问题作了更为系统的讨论,他们认为反美主义在广义上是指一种对美国以及总体上的美国社会持负面看法的一种心理倾向,它可能涉及到认知、情感和规范等成分,用心理学的术语而言,就是一种感到对美国不悦的态度(unfavorable attitude),这种态度可能体现为不同层次的具体内容,在浅层次上有一般性的负面舆论,这种舆论如果加深则可能成为持久的不信任或者系统性的偏见等。相比较而言,这里的界定就比霍兰德的定义更加中性化。
  由此看来,我们可以把反美主义看作一种对美国政府或美国社会的负面态度,它体现在公众和精英的舆论、思想和行动之中。作为一种历史现象,反美主义的缘起与表现不能一概而论,其强度和形式在世界的不同地区也会存在很大的差异。比如,在中东地区和伊斯兰世界,反美主义一直都很盛行,而且以非常激烈的方式表现出来,甚至不乏暴力和恐怖袭击;而在美国的盟国(包括西欧、韩国、加拿大等),尽管反美浪潮一直存在,但是大多以温和而非暴力的形式表现出来。对于反美主义产生的原因,人们有着不同的看法。早在霍兰德对这个概念的讨论中,他就将非理性置于定义的中心,认为反美主义在很大程度上出自内心的反感。而且,这样一种解释非常具有代表性,在许多美国学者的讨论中,反美主义不过是一种“病态心理”,是超越理性的歇斯底里的过度偏见。按照这种观点看来,那些与美国在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宗教信仰等方面相异的国家和社会出现反美主义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它们很自然地会仇视美国所代表的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念。
  不过,在现实世界中,反美主义并不局限于那些与美国在社会形态方面存在根本差异的国家,即便是在西欧以及其他与美国有着很大相似性的社会,反美的言论、思想以及运动也非常普遍。对于这些社会中的反美主义,一些人仍然试图从非理性和不正当心态的角度加以理解。比如,美国学者伯尔曼(Russen A.Berman)把欧洲的反美主义视为一个“文化问题”(cultural problem),他认为导致欧洲国家反美主义盛行的根源与美欧之间的现实或者实际的利益冲突并不存在太大的关联,更多是由于文化传统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别。根据他的分析,冷战结束之后,反美主义填补了欧洲意识形态对抗的真空,随着欧洲一体化的推进,反美主义正在成为重新界定新的欧洲身份认同的意识形态,这种新的意识形态是内生的,是塑造欧洲后民族(post-national)认同的需要:它并非出于对外部世界威胁的反应,而是欧洲政治和文化转型的一个方面。欧洲需要以表示与美国的不同的方式来定义自己,这才是反美主义盛行的根源。
  除了上述非理性的解释,还流行着各种关于反美主义的“阴谋论”。一些分析者认为,法国、中国、俄罗斯以及德国等大国都意识到了反美主义浪潮在世界范围内的兴起,可以借此提升它们在世界上的影响力;某些国家的领导人反美是为了迎合国内民众和政治斗争的需要,试图通过对美国的批评捞取国内政治资本;反美主义是美国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体系获得巨大成功的副产品,这一心态能够激起一些大国对过去的伟大和辉煌的幻想。
  上述观点代表了许多美国知识分子对待反美主义的一种彻底否定的态度,即将它空洞化和虚假化,使其与美国在现实中的所作所为完全脱离开来。由此一来,反美主义的责任并不在于美国的政府和民众如何去说和做,而是世界其他部分正在以一种固有的偏执在看待美国。由上述几种解释得出的必然推理是,不管美国如何谨慎、节制和谦逊地行事,反美主义也不可避免、更无法消除,因此,美国无需奢望、也没有必要改变政策来获取其他国家的好感。
  然而,这些视反美主义为病态、非理性和阴谋的观点并不能说明以下问题:为什么世界范围内的反美情绪会在小布什政府上台之后蔓延开来,而不是更早或者更迟?为什么美国遭受“9·11”事件这一最严重的恐怖主义袭击之后并没有得到其他国家尤其是许多盟友更加长久和坚定的同情?为什么“反恐”的旗帜没有让世界更紧密地团结在美国的周围呢?在这些关乎现实的问题面前,上述流行的观点似乎很难站得住脚。世界范围的反美浪潮的兴起并非无中生有,也绝非仅仅是基于文化和心理上的嫉妒、排斥和偏执,更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阴谋”,而是有着深刻的现实根源。实际上,正如卡赞斯坦等人的分析,人们对美国的负面看法有两种来源:一种是“美国是什么”,另一种是“美国做了什么”。因此,反美主义既可能是对美国政府及其政策某一特定方面的抵制和反感,也可能是对美国整个国家和社会的全面排斥。如果将反美主义仅仅当作一种偏见来看待,将其归结为一种非理性的盲动,我们将很难深刻理解这个现象所根植的现实基础,同时也抹煞了它对美国和整个世界而言所具有的正面价值和启示。反恐战争与反美主义的激化
  正如一些观察所表明的,反美主义的每一次复苏和兴盛都涉及到美国与世界的现实关系与利益纠葛。韦德里纳认为,通常在美国搅乱世界时,反美主义才变得格外盛行,比如在上世纪60年代越战期间、80年代美国在南美洲推行军事政变和秘密行动时期,以及今天人们对小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和军事行动的反应。叫而约瑟夫·奈(Joseph S.Nye)也指出,在上世纪曾经有四个时期美国在欧洲的形象出现显著的下降,分别是1956年苏伊士运河战争之后、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的反战运动、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的越战期间以及80年代在德国部署中程核武器。由此看来,要真正地理解反美主义这一现象以及对此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我们还是需要回到政治现实中来,找到使得这一现象激化的现实原因。
  许多调查数据都表明,近年来全球反美主义浪潮的复苏与美国在“9·11”事件之后所进行的反恐战争有着直接的关联。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美国的战争行为对存在已久的反美运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在另一些国家和地区,反恐战争则直接引发了新的反美情绪。我们知道,在2001年的“9’11”事件发生之后,大多数国家对美国遭受恐怖袭击是报以同情和支持态度的,尤其是美国在欧洲的传统盟国。不过,这种普遍同情的立场很快就发生了逆转。根据“皮尤研究中心”2004年3月的一项调查,64%的法国人、59%的德国人和34%的英国人对美国“非常”或者“比较”反感。2005年1月BBE公布的民意测验则显示,54%的法国人、64%的德国人、50%的英国人认为美国在世界上起到的是“消极影响”。2006年3月,“皮尤研究中心”针对不同国家的民众对美国反恐战争的评价而进行的调查表明,人们对美国的正面评价相比2005年更低,调查也表明,美国所进行的全球反恐战争越来越不得人心,大多数国家的民众认为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让世界更加危险。
  那么,对美国而言,反恐战争怎么会从一场得到国内外普遍支持的战争转变成为一场激化反美思潮和运动的战争呢?究其原因,主要在于美国在这场战争中很大程度上以反恐为名行霸权之实,按照美国的意志行事,威胁到了那些长期被美国视为敌人的国家的生存,同时也损害了支持美国的其他国家的利益,导致大多数国家对美国的所作所为表示反感和抵制。反恐战争对反美主义的刺激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美国在反恐战争中无视国际法和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在没有直接威胁依据和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对主权国家直接动用武力,发动所谓的“先发制人打击”。在反恐战争的旗号下,美国发动了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由于“基地”组织实际上藏匿于阿富汗,第一场战争还能够称得上是“反恐”的。不过,伊拉克战争只是徒具“反恐”之名,因为无论是在战前还是战后,美国都没有证据表明伊拉克确实制造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不能证明萨达姆政权与“基地”组织和发动“9·11”袭击有关联,在这种情况下对一个主权国家发动“先发制人”打击,对以主权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准则构成了巨大的冲击和挑战,这种战争模式也令人担忧。伊拉克战争表明,美国试图借反恐战争的机会,把一些长期与之敌对的国家和政权列为潜在的打击目标,尤其是那些被美国指责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由此加剧了某些地区的紧张局势,伊朗和朝鲜核问题的激化都与美国借反恐战争之名威胁这些国家的生存和安全有关。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在那些美国的行为引起局势紧张的地区,反美主义尤为持久和盛行,比如在中东地区、朝鲜半岛以及拉美地区,而且,这种反美情绪并不限于美国直接针对的国家,也包括对地区局势感到担忧的相关国家,比如韩国、埃及、沙特等。
  第二,美国的单边主义做法破坏了其与整个国际社会、尤其是与传统盟国之间的关系。在反恐战争中,美国为了确保行动自由、不受约束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一方面抛开了联合国,另一方面也抛开了以北约为主体的传统联盟体系,转而另组所谓的“志愿者联合”(coalition of theWilling),要求其中的成员绝对服从美国的意志,而对于那些不愿参与其中的国家加以惩罚,明显的体现是在战后重建中按照对自己支持与否和贡献大小来进行奖惩,这就侵害了一些大国在这些地区的传统利益。同时,美国抛出了所谓的“新”“老”欧洲的区分,企图利用那些支持自己的“新欧洲”国家和英国、西班牙等国来牵制在伊拉克战争中对其阻挠最强烈的法、德等欧洲大国,以此来分化欧洲,维持其在欧洲的主导地位。这种区分既导致了美国与欧洲主要大国之间关系的紧张,也激起了这些国家的民众的反感。正是由于这种以美国的意志来对其他国家进行“划线”、“站队”的做法严重损害了这些国家的民众在“9·11”事件之后的同情,尤其是法国、德国等欧洲主要国家的反美情绪在政府和民众两个层次上都凸现出来。
  第三,中东地区是美国反恐战争的重点区域,在这一动荡地区以民主改造和政权颠覆为主要目标,激化了伊斯兰世界的宗教敌对和原教旨主义情绪。在打击恐怖主义的问题上,美国对伊斯兰世界带有固有的偏见,比如布什公开将其比作一场“十字军征伐”,然后又以口误为由收回这种说法。而在实际中,美国的打击目标也主要集中于伊斯兰国家,由此人为地制造出所谓的“文明冲突”。很显然,美国认为中东地区是最大的恐怖主义来源,而数十年来该地区独裁政治和原教旨主义是滋生恐怖主义的首要原因,于是,美国决心要对中东彻底改造,期望以伊拉克战争为契机,对中东格局进行重组,甚至试图用西方文明取代伊斯兰文明,以此一劳永逸地消除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对西方世界的威胁。但是,美国利用反恐来推行对中东的改造计划以及对以色列的偏袒破坏了其在伊斯兰世界中的形象,使得穆斯林世界反美情绪最为高涨、反美行动尤为剧烈。值得一提的是,美国通过反恐战争来进行改造中东的计划无疑助长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使得这一地区的反美主义不仅局限于经济和安全利益的范畴,而且内化到不同文化的信仰和价值之中。
  总体而言,美国发动的反恐战争集中体现了美国外交政策中的单边主义倾向和穷兵黩武的行为方式。在冷战结束之后,美国的权力地位是其他国家无法匹敌的,在缺乏有效制衡的情况下,美国的行为不加节制,霸权扩张倾向凸现,这应该是全球范围的反美主义复苏和激化的直接原因。
  
  反美主义的政治代价与正面价值
  
  作为一种全球范围内的政治现象,反美主义的盛行对当代国际关系具有重要影响。由于它在当前的显现与美国正在进行的反恐战争具有直接的联系,因此,对于反恐战争的影响尤为值得关注。由于反美主义的存在,美国的反恐战争及其战略部署可能处于一种自我削弱的困境之中,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反美主义增加了美国的反恐成本,也阻碍了国际反恐合作的进行。反美主义使得美国无法赢得大多数国家对其所进行的反恐战争的支持,对于那些本来可以争取协力应对恐怖主义威胁的国家而言,反美情绪实际上在政府和民众两个层次上削弱了合作的基础。国际社会和主要大国的反美舆论和行动使得美国只能自己负担反恐战争所带来的战争成本和政治后果。美国无视国际法和国际准则导致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由此极大地削弱了其合法性基础,增加了美国在反恐战争过程中的道义成本;而主要大国尤其是盟国的反感也不利于它在反恐战争中获得有效的情报协调与物质支援;美国在中东地区遭遇的抵制则直接增加了美国在这些地区进行反恐的难度。恐怖主义是一种全球问题,打击和防范恐怖主义从根本上符合国际社会的整体利益,美国试图通过单边的武力行动应对恐怖主义,但是,这种做法既不可能根除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也不符合大多数国家的反恐立场和意愿。
  另一方面,反美主义的盛行导致美国所进行的反恐战争不能达到预期的战略效果,出现了一种“越反越恐”的困境。在某些特定的国家和地区,反美主义实际上为恐怖主义份子和恐怖活动提供了群众基础和滋生的土壤。对于这一点,在布什政府第一任期担任自宫反恐事务副主管的克雷西(Roger Cressey)曾评论道,产生新一代更加坚韧的伊斯兰恐怖主义份子是伊拉克战争“最出乎意料的后果”,布什政府根本没有意识到催生新的圣战组织的威胁性。卡赞斯坦等人在分析反美主义的后果时也指出,在伊拉克的战争催生了新一代的、更为危险的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这些年轻而且更为激进的极端主义者通过参与到反对美国对伊拉克的占领的斗争中得到了锻炼。从中可以看出,反恐战争刺激了反美主义,而以极端形式表现出来的反美主义愈发加剧了恐怖主义,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在美国发动反恐战争五年之后的今天,全球恐怖主义威胁没有很大的改观,重大恐怖事件时有发生,而美国自身也深陷其执意发动的伊拉克战争的泥潭之中不能脱身。
  由此看来,反美主义既不利于美国战略目标的实现,也不利于国际反恐合作的进行。不过,整体上看,即便是反美主义给美国的反恐战争进程及其战略目标的实现带来了巨大的政治代价,但它对国际社会而言并非没有正面价值和积极意义。冷战结束之后美国一直处于一超独霸的状态,由于实力的差距,其他的大国无法对其构成有效的制衡,在这种结构性背景之下,美国的行为越来越缺乏自我克制,在国际事务中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反美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是人们对美国霸权地位及其缺乏自我克制的一种反对,也是弱者声音的表达和宣示。我们当然要反对那种极端的、以恐怖主义和暴力形态表现出来的反美主义,不过这种政治现象也应该促使美国自身对其57f12b29c0b610ee677adaccd4123f19与世界其他部分之间的关系进行反思。
  许多美国人认为,反美主义是出于对美国所代表的民主、自由等价值的排斥和现代化、全球化进程的抵制。但是,全球反美主义的参与者不仅仅包括那些传统上与美国对立的国家,也包括美国自己的盟国,不仅包括与美国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宗教信仰相异的国家,也包括与美国同属民主国家、早已实现现代化、并且深深卷入全球0b2ddb441477d0a38e9fedb1fcd851c5化进程之中的发达国家。由此看来,反美主义所宣示的恐怕并非对民主、现代化或者全球化的拒斥,而是对美国要做世界的楷模、自认为代表了唯一正确的民主模式、现代化道路和全球化方向的反感。沃尔兹(Kenneth N.Waltz)曾经明确地批评美国能为世界楷模的观点,他认为美国的超强地位可能使其外交政策和行为失去节制,如果美国的权力不能得到平衡,它总是会以致使其他国家恼怒和疑虑的方式行事。因此,反美主义才会成为一种跨越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分野的普遍现象。
  但是,从本文所引述到的各种流行的误解来看,美国国内许多政客和学者对反美主义形成的原因制造出了种种偏执的解释,把责任归咎于其他国家而不是美国自身,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的大多数政客和知识分子仍然缺乏一种自我反思和批评的态度,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这种态度“不仅不利于美国自身的反省,也无助于美国化解由于它自身的错误而导致的遍及世界的反美情绪”,由此看来,反美主义的正面价值还有待美国政府和美国的知识界的清醒认识和认真对待。
  20世纪曾被称为“美国世纪”,而如今又有人把21世纪称作“反美世纪(Anti-Americancentury)”,这一结论可能显得夸大其辞或为时尚早,但是如果不论世界其他部分如何反美、仇美,美国人皆以“高处不胜寒”的心态淡然处之,或者将反美主义视为非正当的、难以接受的异端,对任何批评加以谴责和制止,那么美国仍将招致其他国家的拒斥、抵制甚至仇视。反美主义的盛行已经给美国带来了高昂的政治代价和战略后果,而且不论对于美国自身还是整个世界而言,反美主义思潮和运动的存在都有着不可低估的价值,如果美国政府以及战略设计者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推动其与其他国家关系的改善,将会有助于推动各国在打击和防范恐怖主义方面的合作与协调。
  
  (责任编辑: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