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遗忘了兄弟

2007-12-24 00:00:00
今日文摘 2007年16期


  韩和良皆是我大学时要好的哥们,那时候我们最常做的,就是在值勤的老师检查完毕,哐当一声将宿舍楼门落锁之后,三个人从窗户里,翻身而出,骑上没有后座的“宝马”,去市区的烧烤城大快朵颐。其实那时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吃,吃时谈的话题,倒才是真正需要宣泄的。那时候我们都是单身,看到漂亮的女孩,虽然嘴上会从头到脚将人家刻薄一番,但一旦女孩笑盈盈过来打招呼,立刻就如那胆怯的蜗牛,把软了的躯体,缩到安全的壳里去。所以这样几次三番下来,眼见得别人都抱得美人归,唯独我们兄弟三个,还可怜兮兮地戴着那光棍的帽子。爱情的缺失,让我们似乎更热衷于谈论各个系里,那些尚未被抢走的美女。那些漫漫无依的长夜,酒精与爱情,成了温暖我们心灵最好的东西。
  三个人的阵营,是因我一段若有若无的爱情的萌芽,而开始有了飘摇的迹象。韩和良每每见我在爱情里神经错乱,便会拉我去喝酒,三个人在人声稀薄的夜市上,喝着廉价的当地白干,嚼着滋味索然的羊肉串,时不时地冲着那日渐亮起来的天空,来上一首豪爽的信天游。但快乐,已没有昔日般纯粹和明晰。我被那个妖精一样变幻莫测的女孩,折磨得心力交瘁。但还是甘愿陷入其中,任凭韩与良的情谊,怎样温暖厚实,我的心,都不想再这样孤单地漂泊。
  后来,韩与良,也加入了爱情的马拉松,三个人苦心经营着爱情,再无以前的豪情,出去大碗喝酒吃肉。更多的时间,是跟在女孩子身后,提水,打饭,送早餐,占座位。原先我们鄙夷的那种做牛做马的生活,还没有伸手招呼,我们自己,就迫不及待地一头闯了进去。虽然每次碰面,彼此会发些牢骚,说下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做一次女人,体会被男人追捧服侍的得意。但也只是说说,看见自己的女皇来了,照例再见也忘了说,一个箭步跑上去,将其热烈拥入怀里。走出去老远了,才会想起回头去看看那位在凄风苦雨里,继续等待的兄弟。偶尔两个人的视线,触碰到一起,竟是会有一种温情又怅惘的情愫,流溢进许久没有开怀畅饮的心底。
  毕业的时候,我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而韩和良,则很不幸地,没有等到毕业,便被女孩无情甩掉了。吃散伙饭的时候,女友幸福地依偎在我的身边,看两个大男人,一杯杯地喝着,时不时地,就举杯大声地要与嫂子碰一个。女友笑着回绝,他们便恶狠狠地来找我干。我答应了女友,不会喝醉,但那天,却是在他们红得像要杀人的眼睛逼迫下,将酒,一杯杯地灌到肚子里去,直至最后,我们站也站不起来,横七竖八地倒在晨曦微露的寂静街头。
  第二天,我们便携了各自的行李,奔赴不同的地方。只不过,上车的时候,韩和良,身边的座位,都是陌生的过客;而我,却有柔情似水的女友,甜蜜地倚在肩头。我们彼此都没有为对方送行,只是在火车站入口处碰到了,各自打一拳,说,结婚的时候,记得告诉兄弟一声。说完了,便挤进排队的人群里,再不回头。
  一年后我结婚,打电话给他们,他们在那端都笑骂着,一定要将我的洞房闹个昏天黑地。我兴奋地给他们预定了贵宾的席位,临到最后,却只是收到了两个人的贺礼,原因,都无一例外地写着:忙,无法抽身。我打电话到他们家里,打算将他们好好骂上一通,却被他们的父母告知,两个人皆是喝酒到天亮,才醉醺醺地回来。我突然在这句话里,想起那个烂醉如泥的黎明,想起那些没有爱情却单纯快乐的往昔。我终于明白,我的幸福,怎样伤害了如今依然寂寞无爱的兄弟。
  几个月后的光棍节,我几乎忘记,却是听说,韩与良,两个人皆带着相机,回到母校,重温了那已逝的时光。我在同学录上,看到他们上传的照片,那些幽静的小路,坐满情侣的石凳,墙壁斑驳的女生宿舍楼,每一处,都记载着我们的爱与激情。微笑着看到最后,便在一张光影朦胧的照片上,呆愣住了。照片上是我一年多没有见过的韩和良,两个人在当年我们坐过的夜市小石桌旁,对着镜头,举着酒杯;另一个空掉的座位旁,放着一双崭新的筷子,还有一只斟满了酒的杯子。他们在我缺席的光棍节,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过去美好往昔的回忆和留恋。而我,在滋实美满的日子里,却是将曾经互相安慰鼓舞的并肩战斗的岁月,无情地淡忘。连同,韩与良而今的落寞与孤单。
  可是,我相信,总有一个情人节,我会带着我的爱人,与两个兄弟,重逢。那时,爱情将不会遗忘掉我们任何一个。■
  (张明荐自《交际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