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德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同乘一辆车,去参加某滨海城市举办的会议。
一路上,我们慨叹这些年来的人事变化。王说,他的一个同事,原来和他同一张桌子办公,现在已经升任部门主任,出入有车,前呼后拥,风光无限。李说,他的同学,父亲是煤矿主,毕业之后连工作也没找,就直接进了父亲的煤礦,现在开名车,买别墅,出入富贵场所,派头十足。赵说,与他一同分到他们企业当秘书的女孩,先是到北京的分公司当经理,后来到了美国,现在已经取得了永久的居留权,让人羡慕……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司机师傅,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我的一个司机朋友,也在一家单位给领导开车。他总觉得当司机地位低没出路,一心想着往上爬。于是挖空心思讨好领导,逢年过节也不忘给领导意思意思。果然,他伺候的领导在调离单位的时候,给他谋了一个职位,他如愿以偿地做了官,虽然是中层,虽然是副手,但他心满意足。
第一年,他周旋于上级与下级之间,心力交瘁,没有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第二年,已经坐稳位置的他,禁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有了另外的恋情,又一天到晚周旋于妻子和情人之间。那些日子,他想得最多也最让他烦心的事,便是如何同妻子把婚离掉。
第三年,因为他和妻子的矛盾,父亲重病,他辗转于各大医院之间,女儿也开始不认他这个爸爸。众叛亲离的他,日子过得有些凄惨。
第四年,单位领导班子重组。他四处奔走,想让自己留在职位上,但结果未能如愿。
第五年,不做领导的他,也不甘心再当司机,只好从这家单位离开……
师傅讲到这里,不无感慨地说,我的这位朋友没有当领导的时候,生活得平平稳稳,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快乐。可是现在,背负着深深愧疚的他,人憔悴了许多,也黯淡了许多。
尘世中,有两只杯子,一只杯子用来盛平淡的生活,一只杯子用来装喧嚣的欲望。有的人一生沉静恬淡,即便拥有的只是半杯水,也能安享平淡生活的美好。然而,更多的人却将心思和目光集中在第二只杯子上,他们也许不知道,沸腾的水漫溢出来,最终是会烫伤自己的。
说着,师傅从他的脖子里拽出一根线绳来。线绳上,系着一块拇指大小的东西,绿绿的,温润精美,是一块玉石。师傅说,这是妻子给他买的,起名叫“锁心绿”。现代社会诱惑太多,人心迷乱,是该有一些锁心的东西啊!
听着师傅的故事,看着那温润可人的“锁心绿”,那一刻,我突然想,我们拼尽全力得来的东西,也许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幸福。而真正的幸福,也许要求我们的并不多,离我们也并不遥远。那尘世的屋檐下平静而温馨的生活,或许,才是我们最终需要的。
(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