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双等
被语文老师批评的三篇作文李双
一天,我的女儿小双在学校挨了语文老师的批评,起因是三篇作文。她觉得非常委屈,将三篇作文拿回来给我过目,我拿起来一看:
傻老师
学生傻,不稀奇;老师傻,也常见。老师是怎么个傻法呢?随便举几例:
第一,逢开学,语文老师上第一次作文课时,命题都一样:《新学期新打算》。
第二,老师做错了题,学生立刻鼓倒掌,老师马上说:“这道题的错误是我故意设置的,试试你们到底-有多笨!”使得掌声经久不息。
第三,初一时,老师说:“初。一是初中的第一年,是打基础的一年,所以是最关键的一年。”初二时,老师说:“初二是初中的第二年,是继往开来的一年。所以是最关键的一年。”初三时,老师说:“初三是初中的最后一年,是决定能否升学的一年,所以是最关键的一年。”
第四,一个学生捣蛋,老师就会对全体学生说:“以后你们毕业了,在大街上遇到我,不要喊我,喊我我也不理。你们没有我这个老师,我也没有你们这些学生!”
大伙说说,这种老师,傻不傻?
满江红·红苕
邻家学子考作文,老师要求写大家熟悉的一样东西,体裁不限。学子的答卷是“《满江红·红苕》”,内文如下:
我爱红苕,小时候,曾充粮食。明代末,经由吕宋,输入中国。三零七年一转瞬,十多亿担总产额,一李收,可抵半年粮,超黍稷。原产地,南美北。输入者,华侨力。陈振龙,本是福建原籍。抉入藤篮试密航,归来闽海勤耕植。此功勋,当得比神农,人谁识?
老师阅批:“这哪里是词?”给打了二十分。学子不服,又蹦又跳,目光英气逼人,扭住老师闹:“这就是词!起码要改成八十分!”老师是一位老牌美女,矜持地回应:“不改!”学子怒火万丈,“是你语文老师的水平高,还是文豪郭沫若的水平高?你说!”见老师黄颜泛白,一张脸上堆了三张脸的皱纹,便展开进一步攻势,掏出学校推销的中学生课外读物——《现代名家诗词选》,说:“你自己看!”老师一看,该词果然是郭老于1953年填写的。于是白颜返黄,反守为攻:“既然是抄袭的,那就改成零分吧!”
二十一世纪新梯队
我们高二一班共有五十六位同学,其中,有学生会副主席、大队委、中队委等“校级干部”四人,有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劳动委员、文娱委员、生活委
员、体育委员等“班级干部”七人。
全班分四个大组,设总组长一人,另设大组长、副大组长等“中层干部”八人;每个大组分两个小组,每小组七人,共八个小组,设小组长等“基层干部”八人。另外,还有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历史、地理、政治、生物、体育、音乐等科代表及助理科代表二十二人。科代表属于什么级别,很难界定,但有位科代表,兼任总组长,可能应该算是享受“班级干部”待遇的“中层干部”。所有干部人数,共计四十五人(已除去兼一职的三人和兼二职的一人)。干部占学生总数的80,357143%,平均每1,2444人中,就有一位干部。顺便说一下,“中层”以上干部,个个都印了名片,其中有一位的名片上,手机、座机和QQ号码齐全。另外,“基层干部”和被提拔上领导岗位试用的各代理副组长经常“下岗”,三落还能三起的,一般须请“校级干部”和“班级干部”吃“粗粮王”,同时还得请“中层干部”吃“串串香”或烧烤。
渎罢小双的三篇作文,我沉思良久,明确称赞她说:“这不仅是作文,而且是作品,是优秀作品。不必在意批评。”小双当即把它们翻译成英文,然后交给了英语老师。
几天后,英语老师竟然表扬了她,并迅速“提拔”她为英语科代表。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
插图/刘宏
怎样才算正常小寒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到死,过了一辈子,这一辈子就叫做人生。人人都希望有个好的人生,人人都希望过一个好的生活。那么什么是好的生活呢?依鄙人之见,可以把这个好粗略地划分为两个方面:物质上的好和精神上的好。这是全部人类文明的前提,假如忘记了这一点,任何一种文明,不管它有多先进多玄乎,都注定要走入一种歧途。
物质上的好和精神上的好,是一个混合之后的指标,是不能单列的。打个比方来说,人生就像一碗有盐有味的汤水,这碗汤里的水好比物质,盐就好比精神,我们不会光喝白开水,也不会光吃干盐,我们必须把二者调和到一个恰到的好处,这个恰到的好处,在我看来就叫正常。这一点很难,一个社会不容易做到,一个个体的人也不容易做到。关于社会我不想多说什么,比如一会“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一会又“经济建设为中心”连教育都“产业化”等等等等,这些我都不想说,我就只想说说作为个体的人可不可以在最低的限度上做到所谓的正常。“食,色,性也。”肚子饿了想吃饭,而且总想吃可口的饭。到了一定的文明程度,还对吃饭的环境,卫生条件有了要求。不正常的是,吃饭非五星级酒店不吃,喝酒非五粮液牌子不喝,有时还想模仿一下慈禧太后,一顿吃一百多个菜,而且把此作为一种人生追求。人生一世非此莫属,这就很不正常。
女人总爱打扮自己,擦点粉打点口红,往自己身上洒点香水,看见花裙子,恰好自己包里有点钱,买一件穿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打扮得尽可能漂亮一点,这很正常。假如一个女人,一生从未擦过粉打过口红洒过香水,看见花裙子不露色声,倒显得有点不正常了。“文革”时候全中国的女人就是这样。但是假如你脸上的粉可以用刀子刮,口红如血,香气能把蜜蜂和蝴蝶闷死,看见花裙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往价格牌子上挑,穿一件衣裳等于告诉别人,你披着一大套房子的价钱在街上走。更有甚者,想要个酒窝,想要个双眼皮,想要个美人痣,想让乳房大一点,屁股翘一点,就去受苦挨刀,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把刀,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下,在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下,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多半是男人甚至是个老男人)在你身上大动干戈,这就很不正常。
物质的追求不可没有,但它必须有个适可而止的限度。超出了这个限度,把追求物质本身作为生活的目标,而忘记了生活中更重要的一个东西:精神。你的人生就被物化了。就不正常了。当然相反的例子是,在我们注重张扬精神生活的时候,将其无限夸大,夸大到一种恶性膨胀的程度,完全忽视甚至否定物质生活的重要,你也同样会堕入到不正常的怪圈里。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些东西就是这种恶性膨胀的表现。孟夫子日:“仁者无敌。”意思就是说,精神可以无限地超越物质,很像我们当年壮着胆子骂“帝国主义是只纸老虎。”但它到底是不是只纸老虎,你比我还清楚。
物质就是物质,精神犯不着硬要去超越它;精神自有精神的事要做,它也绝不会被物质的东西所替代。它精神着!这就够了。假如精神的目的就是为了超越物质,那你就实在把精神狭隘化了。在中国的士大夫文化里,这种狭隘化的东西很多。一种文化如果它狭隘化到了极致,就是对人性的扭曲,就是一种不正常的文化。
另外,一说到精神我们往往容易把它扯来和文化粘在一起,一说到精神生活,就好像非得读唐诗宋词,非得谈老子孔子,非得谈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满嘴柏拉图康德尼采海德格尔,好像非此你就没有精神生活。这实在是对精神生活的一种误解,是一个极没有文化的人才会干的事情。陈嘉映先生说得极好,为朋友跑跑腿,他心情不好陪他说说话,也是精神生活啊!再说文化,它绝对不是那种生硬高深得来和生活不挨边的东西,它必须“化”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孔子讲仁,仁者爱人,有人向你乞讨,给他一点小钱,说明你已经被这种文化文化了。但是反之,如果你满嘴讲“仁”,看见有人向你乞讨,就一脚给他踢过去,叫他滚远一些,那么文化对你来说我就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了。
题图/刘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