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圆个梦

侯智勇

林飞喜欢旅游，他业余时间主持着一个“驴友”论坛，还建立了一个“驴友群”，经常发帖子介绍各地好玩的去处，还在QQ里跟旅游爱好者互相切磋，交流经验。

最近，“驴友”论坛和“驴友群”里进来了一个叫“小灰姑娘”的新网友，她经常向那些“大虾”们问一些笨笨的问题，引起了林飞的注意，林飞便将她加为好友进行私聊。“小灰姑娘”说，她从来没有出过门，更没有去过那些引人入胜的地方，因此特别向往。林飞便给她讲一些旅途中的惊险和乐趣：过崎岖的山路，爬陡峭的斜坡，走湍急的险滩，翻险峻的崖壁，趟潺潺的溪水，听头顶的小鸟轻轻地唱，晚上找到一块平坦地安营扎寨、支锅做饭，大家“腐败”完后睡在温暖的帐篷里，闭目说着痴话：“幸福啊！”

“小灰姑娘”听得入了迷，但她无奈地告诉林飞：她下肢瘫痪，无法成行……

林飞把“小灰姑娘”的事跟QQ群里的人一说，马上就有几个热心“驴友”愿意帮“小灰姑娘”完成心愿，他们说，哪怕是背，也要把她背上山，助人为乐，这比探险本身有意义多啦！于是大家商定，“五一”期间和“小灰姑娘”一起去攀登省内的大青山，那里地势相对平缓一些。

转眼到了“五一”前夕，就在大家摩拳擦掌要帮“小灰姑娘”完成爬山心愿的时候，从4月28日起，“小灰姑娘”却忽然消失了，论坛上再没有登录，QQ群里也永远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大家不知怎么回事，都猜疑被她“忽悠”了！

一直到“五一”过去，“小灰姑娘”都一直没有出现，结果大青山也没有去成，“驴友”群里顿时骂声一片，可到了5月11日，“小灰姑娘”突然又在论坛上出现了，林飞马上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息，质问她为什么让那么多人失望。“小灰姑娘”过了好久才回复，而且说话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林飞一看就火了：“你不是说要跟我们去爬大青山吗？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涮人，这也罢了，现在又装傻充愣，哼！”

“小灰姑娘”赶紧道歉，她解释说，4月28日那天，父母都出门上班了，她苦苦央求邻居帮助她出了门，偷偷一个人到铁路附近的商店去买旅游探险用品，往回走时，只顾兴高采烈地欣赏那些东西，没看到一列火车越驶越近，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结果被呼啸而过的列车带来的强大气流击倒……

“你还蛮会编故事！哄鬼去吧！”林飞忍无可忍，他要求和“小灰姑娘”视频聊天，他要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骗子到底是个啥模样，可是，“小灰姑娘”推三阻四不肯同意，林飞火了：“那就对不起了，‘驴友论坛不欢迎你！”

“小灰姑娘”慌了：“好吧，我同意……”

视频聊天开始了，林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QQ上对方那个旋转的画面，过了一会儿，图像出现了，就在这一瞬间，林飞傻了——里面竟然是个年近半百的妇女！“怎么回事？你……你是‘小灰姑娘？”

“不，‘小灰姑娘是我的女儿，叫林笑，她刚刚去世，我清理她的遗物，无意中登录这个网页，才知道她是要和你们一起去爬山……”画面上，那个妇女已经开始流泪，“那天，我的女儿被火车的气流击倒，虽然随后被送进医院，可由于脑部受了重伤，她呼吸微弱、瞳孔放大、血压下降，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为了抢救她，医院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可是，48小时过去了，女儿仍没醒来。等到第三天，医生告诉我，孩子不可能醒来了……虽然林笑的愿望再也无法亲自实现了，可你们是一群好心人，我代表林笑谢谢你们了……”

原来是这样，林飞呆住了。那个恰巧和自己同姓的女孩，那个虽然有些不谙世事但纯洁、可爱的女孩，原来已经走了，已经永远不可能在他们的庇护下爬上大青山了。

“小伙子，我还有个请求，如果国庆节有时间的话，我准备以特殊的方式帮助我女儿完成她的愿望，不知你愿意帮忙吗？”

林飞连连点头：“阿姨，我一定帮你！”

“那好，一言为定！”林笑的妈妈说完，流泪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容……

林飞把事情的真相在“驴友”群里一说，大家都感到震惊，几个当时说话尖刻的“驴友”也深为不安，可是，林笑的妈妈到底准备以什么样的方式完成女儿的遗愿呢？大家估计，她可能会带着女儿的骨灰去吧？这是个令人伤感的话题，后来大家都有意避开不谈了。

转眼到了“十一”黄金周，林飞跟林笑的妈妈联系好时间和路线，大家分头从自己所在的城市出发，然后在省城一家旅馆集中。汇合之后，林飞这才发现，跟林妈妈一起来的还有四个人：两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林飞想，这些人一定是林笑的亲人吧，不过，那个老太太到底能坚持多久，他着实捏了一把汗。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坐车来到大青山脚下，开始了攀登。果然，仅仅过了一个小时，那个老太太就走不动了，林妈妈劝道：“孙奶奶，要不，您就别往上走了。”老太太却很倔强：“不，就是我这条老命扔在这里，也要爬上去，我要让笑笑看到更多风景啊！”

林飞赶紧和几个网友上来搀扶孙奶奶，林飞一边走一边问：“孙奶奶，怎么，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一行老泪从孙奶奶的眼窝里流出来：“以前不是，但从‘五一开始，我们四个，就和林妈妈是一家人了。”

林飞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林妈妈，林妈妈咬了咬牙，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林笑生前立过遗书，一旦自己去世，要将她的肾脏和角膜捐献出来。她去世后，林妈妈忍着巨大的痛苦，到红十字会遗体捐献处签了字，最后有四个人接受了移植，其中两个人接受了林笑的角膜，包括失明多年的孙奶奶和那个男人，那两个初中生接受了林笑的肾脏，他们以前都是尿毒症患者。

“孩子才20岁，这么小就走了……我现在的心愿是多去几个地方旅游，这样可以让笑笑这个乖孩子多看看，多走走……”说到这里，孙奶奶泣不成声，林妈妈也揩了揩脸上的泪，喃喃地说：“笑笑，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林飞和几个网友已经哭得一塌糊涂，歇息片刻，他们搀着孙奶奶，拉着两个孩子，一起往上走，到中午的时候，终于一起踏上了大青山的顶峰，面对着层峦叠嶂的远方，大家扯开嗓子呼喊：“林笑，你终于来到大青山了……”

(题图：谭海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