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

李洪彬

这一任局长三年多住院无数次。起初，领导生病住院了，下属们探望，买上一些营养品，以示慰问。局长康复出院后，例行早会，全机关参加，包括打字的临时工。局长利用会前的功夫，表达他对大家的谢意，行注目礼，绕会场一周，非常亲切。他这一来不要紧，台下有人坐不住了，如芒刺在背，这是在场的少数人，头埋得很低。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关心一下是应该的。没去的同事好后悔。

不久，局长又去住院了，下属照例去探望，依然带一些营养品。这一次人来的比较齐，不算下属单位的，局机关里只剩下打字的小红了。小红不是不想去，这两天真得太忙了，中午、晚上吃盒饭，昨天夜里太晚了，她就睡在了机房里。局长康复出院后，还是利用会前的功夫，表达谢意，他说：我会记住各位的关心。这个“记住”很重要，小红听了很不踏实。

局长又一次住院了。办公室主任冲在前面，但是，他却把东西拎了回来，回到局里，找了一个大信封和一支水笔。大伙儿立马明白了，都说这个办法好，有点儿像结婚上份子。可是，上多少好呢？100元少了点儿，200元吧又心疼，反正大伙儿得一致，需要办事的人除外，单个上。最后决定100元，这是一场持久战。有人说：这上与不上一样呀，都是100元。明眼人说了：这怎么一样？你上了100元，他领不领情是一回事，要不上呢，你心里还有领导吗？何况眼下实行的是记名制。

办公室主任收完钱，车到大门口停下了，主任从车里猫出来，和看大门老王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只见老王哆哆嗦嗦地递上了一张100元，主任在信封上记了名子。

局长出院，气色不好。没过多久，又住了进去。

这一回病得不得了。办公室主任通报说：局长得了绝症！有人似乎不相信：你不要瞎说，确诊了吗？主任说：局长听说了自己的病，已经滴水不进了。大伙儿沉沉地叹口气，如释重负，摇着头散去。办公室主任楼上楼下跑了两圈，大信封依旧空空如也，他怏怏地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信封丢进纸篓里。这样，局长就孤独痛苦地在病床上数日子，也悲愤交加，悲是悲自己，愤是愤人心……

忽然有一天，医院的消息传到局里，局长根本没有病，误诊，只是那天拍片子，他衬衫口袋里装了枚硬币，一块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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