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洋
我是一件黄金嫁衣,从匠人决定
以世间最珍贵的黄金制造算起,我那不同一般的命运就已被注定。
我的第一位主人是一位公主,她将穿着我出嫁。此时的我,不仅拥有万两黄金的身价,更代表了幸福。无数金银饰品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个镶嵌了数颗千年珍珠的头钗对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说:“嫁衣大人,以后还得你多多提携啊。”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价值和地位比谁都高,我的未来一定无比美好。
可是婚后第二天,公主便将我放进了一个黑匣子,尽管我喊破了喉咙,公主也没有理会我。我失宠了,我的价值再大,充其量也只是黑匣子里的收藏品。
直到有一天,有人打开了黑匣子,一双苍老的手颤抖着将我拿起,把我和几件珠宝藏在一起偷偷带出了宫。我的第二任主人是一个被逐出宫的老宫女,也许她是想靠我安度晚年吧。虽然不可能再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我还是很高兴。因为老宫女有一座大宅,生活奢侈,我一样能吃香喝辣,不会贬低了身份。
可惜出宫没多久,老宫女便死了,我和她一起被埋入了地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整日与泥土为伍,我不甘心,不断挤向地面,希望有朝一日能逃出,再被重用。
终于有一天,一阵刺眼的光亮照来,一双大手将我举起,只听那人大笑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早听说这老宫女有不少宝物……”是盗墓人!我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太缺德了,竟然干这种打扰亡灵的事。结果,我被他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不法商人。
商人拿着我,一脸得意:“哈哈,这个不识货的家伙,这么便宜就卖给了我,明天到京城的大金店里卖了,我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商人便带着我悄悄进了京城,一年没见到京城繁华的街道了,我心中不禁一阵激动,想:这才是我命定的归宿啊,这才配得上我万两黄金的价值。
不久便到了大金店,商人说道:“看这嫁衣上的纯金、做工,千年难得一见啊,一口价,五万两!”
我心想,这不是乱开价吗?虽然我价值不菲,但也值不了这个数啊。谁知金店的老板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便爽快地答应道:“好,你等会,我这就去取钱。”
商人奇怪地自言自语:“这老家伙出了名的小气,今天怎么这么爽快便答应了?”他将头转向一旁,若有所思。忽然,墙角的一张皇榜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上面画了我的画像,下面的字迹有些已经认不太清了,但最后几个大字依然清晰:悬赏一万两!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商人撒腿就跑。而此时,金店老板也走了出来,身旁多了两个威猛无比的大汉,只听金店老板一声大喝:“快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两个大汉便冲了过来。
就这样,商人抓着我一路狂奔,逃到了悬崖边。眼看两个大汉一点点逼近,商人咬咬牙,紧紧抓着我,纵身跳下了悬崖。
我紧闭双眼,什么也不敢看。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只小船的船舱之中,船头有一个憨憨的小伙头戴斗笠,看着我乐呵呵地说道:“今天鱼没网到,倒是网到了这么件衣裳,正好卖给王老汉当蓑衣。”
原来谷底是一条小溪,我被渔夫救了。傍晚时分,渔夫将我带到一间小茅屋前,敲了敲门,一个黑黝黝的老汉走了出来,道:“哟,是小三呀,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常常缺蓑衣,这个卖给你吧,耐用。”
王老汉伸手摸索着我,说:“是不错,得要多少钱呀?”
小伙笑道:“就二十文吧,既然是当蓑衣卖,也就按蓑衣的价,更何况咱山里人也没钱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二十文,真把我当蓑衣了?我心里暗骂这个渔夫“白痴”。
我被王老汉拿去和其他几件雨具一起放在了小茅屋里。看见眼前这些浑身污泥的雨具,我不禁后退了几步,尽量离他们远些。晚上,下起了大雨,我独自蜷缩在墙角,冻得浑身发抖。一件蓑衣对我说:“你是新来的吧,中间暖和些,你也过来吧。”我心中一阵感动,但当我看到他身上的污泥,立刻感到一阵恶心,便拒绝了他的好意,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清早,王老汉来取蓑衣,大家都争先恐后挤到门旁,唯有我不屑地坐在墙角。大家对我的行为很不解,我轻哼了一声,道:“我是黄金嫁衣,怎么能给他当蓑衣?”
可是从那以后,王老汉就再也没出现,我不禁为自己无用武之地而苦恼,并开始回想小三的话:既然是当蓑衣卖,也就按蓑衣的价。是啊,我有价值是因为我能用啊!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大雨,王老汉摔断了腿,一直在治疗,但终究还是不治身亡。按照风俗,他用过的东西都要被烧毁,我也不能例外。
烈焰燃起,大火煎熬、重塑着我,我无怨言,愿在火熄后能邂逅真正欣赏我的人。
(题图、插图:黄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