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得到爱情,却迎来了年年忏悔

2006-12-29 00:00:00
伴侣 2006年20期


   那一年,表哥从遥远的南方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参加高考,寄住在我家。南方少年特有的温文尔雅和白皙干净的面容,比起北方男孩的粗犷野性,更有一种吸引力。日日目睹着他看书、练书法,我年少的心里开始有了他的影子。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他的忧郁、他的寂寞,甚至他紧缩的眉头,都让我逐渐迷恋上了他。我觉得这就是爱了,不是吗?我一见不到他就开始有些莫名的慌张,见到他就有暗自的欣喜,这样的感觉,不叫爱又叫什么?
  被这样的感情纠缠着,夏夜里我独自躺在床上,周身却火样的滚烫。不单是因为天气,更是因为心里那种火热的情感。
  早晨起来,我脖子上长了些痱子,我借故进他的房间,仰着脖子对他任性地娇嗔,我说话的语气好像这些痱子都是他传染给我似的。他默默地望着我,说要帮我喷洒痱子水。我仰着头,闭着眼睛等着,却等来了唇边的一抹清凉。他居然吻了我!那吻如蜻蜒点水般的快,冰冷却柔软。我压着怦怦跳的心,睁开眼睛惊讶地找寻他的目光,他凝视我的眼神慌乱地躲开了。
  那一年,他刚满18岁而我才吹灭16岁的蜡烛。但就是这仓促的一个偷吻,却永远窃走了我的初恋。我青春时期那些汹涌如潮的热情,如百川归海,统统倾注在他身上。
  不过,这份感情注定是见不得光的。别说他正在紧张复习考大学,更何况,他是我的表哥,从世俗的角度来讲,他和我只能是兄妹关系而不可能有其他。于是,这段感情注定是私密的、隐蔽的。它只是日日夜夜,在我的脑海和心头柔肠百结。
  不久,表哥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住进了学校。
  在见不到表哥的时候,日子仿佛过得很漫长,我开始用言情小说和言情电视剧来打发时间,那些缠绵悱恻的镜头,那些凄艳绝美的爱情,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我觉得除了爱情,什么都是不重要的,甚至包括生命。
  那天,父母去了外婆家,很晚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演一出爱情故事,男女主角相爱,可是却因家庭的阻挠而不能结合。那个漂亮的女子对男人哭泣着说,我这辈子恐怕也碰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我的身体给了谁不是都一样,就让我把它给我最爱的人吧。
  电视上他们深情拥吻,抵死缠绵。男人在女人的怀抱里呢喃:我终生都不会忘记你。
  这句话在我的心里激起了重重的涟漪,是啊,有什么能让男人对女子终生不忘,唯有身体的纠缠了。我想起一个学姐偷偷给我们说的,男的在接触心爱的女人身体的时候,会有很强烈的生理反应。他的反应有多强烈,就说明他有多爱这个女人。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没完没了的敲门声,我从被窝里伸出头,“爸爸妈妈”刚叫出口,才记起他们一早就去外婆家了。裹着一身皱巴巴的睡衣,我就急匆匆地去开门,一开门我就愣住了,表哥站在门外。
  “你搞什么鬼,一个人穿成这样跑出来开门!”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一脚跨进门,掉头就冲我嚷。
  “明明是你吓我一大跳,还赖别人。”我嘀咕着,眼睛闪闪烁烁地瞟去,遇上他的目光,又心慌意乱地躲开,挪到地上紧盯着自己的脚。问他才知道,是爸妈今晚回不了家,特意打电话叫表哥来陪我。
  夜已很深,我无法入睡,今夜只有我俩!
  我又想起了那个吻,他曾经落在我脸上的温柔清凉的唇。我想,他也是爱我的吧。或许,他只是不敢对我表示好感罢了,而我又怕什么呢,只要我主动一下,他是不会拒绝我的。我要做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让他这一生都记住我。
  我悄然起身,敲开了他的房门,他也没睡。黑暗里我能感觉到他的惊诧,我怀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对他说:“今晚我要做你‘一夕是百年’的新娘。”
  “别这样,傻丫头,这会毁了你一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他腾地坐起身来,委婉劝告。
  我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了过去,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反复呢喃:“我愿意!我愿意!”也许是我如火如荼的热情燃烧了他,他拥抱了我,黑暗中他拉开我的衣服。当他的手探及我丰满的乳房时,我浑身颤栗起来。尽管有一丝恐慌,但仍莫名地期待着他的继续,炽热的爱和冲动使我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的手带着魔力一寸一寸地游移,游到我的腰间时,我本能地抗拒了一下。是矜持、是羞涩,还是害怕?说不清楚!我傻傻地陶醉,烂泥一样地躺着,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任由他的手开发我的每一寸肌肤。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被他牵引着探向了他的私处,他要我抚摸他。我的手指动了动,竟发现那里没有一点反应。骤然间我清醒过来:他不爱我!这样的时刻,这样一个鲜活、丰满、喘息着的少女的身体竟然不能诱发他原始的冲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他不过是在处理一项没多大兴致的工作!
  羞辱之下我推开了他探寻的手,冲出了他的房间。
  阳台上风很大,夜色凄冷,月光惨淡地照在我的身上。我双手捂着脸,任失望和懊悔的泪水纵情地从指缝泻下;任深邃的夜空讥笑我的荒唐;任凛冽的寒风肆虐我自作多情的身心。然后,我对自己说:忘了他,连此时此地的这个夜晚一起忘了吧!
  从此表哥再也没有登过我家的门,我试图将他打入了记忆的冷宫。然而记忆是如此奇怪的东西,有一些人,一些事,努力想忘记的时候,却怎么也忘不了。
  几年后,当妈妈把他的结婚喜帖放在我眼前不断招摇时,我的心有种难以名状的疼。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裹挟着我,将我卷到了他的婚礼上。
  知道他不属于我是一回事,看着他结婚是另一回事。宴席上,我真的无法接受,心里生出浓浓的醋意。看着他温柔的手搂着新娘幸福的样子,我真想冲上去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在我的腰间;看着新娘化着并不漂亮的浓妆,我顿生切肤的痛快;看到他们含情脉脉眉目传情,我真想挤到他们中间充当一道屏障,只可惜我个头又不及他们高。
  心里是万般地不舍,这个本应属于我的男人,这个从未真正被我得到的男人,此刻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时间仿佛被一下子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和他未遂的肌肤相亲。如果那场预谋得逞,那我和他是否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眼看着他的幸福,心里却是痛楚。他真的忘记我了吗?他真的爱她吗?
  趁新娘去换衣服的间隙,我拽着新郎跑进了酒店的电梯。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我的泪如决堤的湖水,溢得一塌糊涂。
  “当年你为什么吻我?”我一遍遍地追问。
  “因为你的气息诱人,神情又很可爱,我情不自禁。”新郎的神情愕然,显然是被我的疯狂举动惊呆了。
  “可是那晚你为什么不要我?”我的手指间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当年的疲软无力,事隔这么多年再提起,我心仍有不甘。
  “我有犯罪感。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窒息多么可怕,好像突然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他稳定了情绪,继续说:“我本能地想要和你融为一体,我拉了你的手,也是想要你给我一点点动力,一起引爆自己的小火星,但是你显然是误解我了。要我当时开口向你解释,我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爱你!”我终于喊出了声,这些年这3个字就像冬眠的蛇蛰伏在我心中,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醒来噬咬着我,我脱口而出的表白把表哥吓呆了。
  “我们是表兄妹!不可能有婚姻!”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只要我们有爱情,我不奢望婚姻!”我冲他仰起脸,语气坚绝。
  他却淡淡地笑了,双手搭在我的肩头,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柴可夫斯基生命里有个情人,叫娜婕塔,他们相爱一辈子,却相约永不见面,直到柴可夫斯基去世。你想做我的娜婕塔吗?”
  仿佛被冰水从头浇下,我强压失望的绞痛,此时的泪变得酸涩。他的话让我再一次意识到,他并没有真的爱过我,我总算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我的感情对于他,原来不过是青春岁月里一块卑微的甜点,现在已经发了霉。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击碎了我对于爱情的所有幻想。心里涌上来的,有恨,有矛盾,还有些许的耻辱。他怎么会知道,他打破的是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我长久以来渴望的爱情,却遭到了他的漠视。我的付出,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望着他走出电梯的背影,失望与妒火焚烧了我的理智,我暗自诅咒,希望发生点意外阻止婚礼进行。没想到可怕的咒语奇迹般地应验了。奶奶在婚礼过程中心脏病突发,在紧急送进医院抢救的途中,不治身亡。
  婚礼乱成一团。那一夜,我守着奶奶的灵床忏悔不已,在潜意识里,我认为若不是我发了那般怨毒的誓言,奶奶也不会去世。她的去世让我的情感更增添了一份负罪感。
  我不知道地下的奶奶能不能洞悉我心底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如果她在天有灵,会不会原谅我的错误,每年清明,我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向她忏悔。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只愿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16岁,我只要满足于穿一件新衣,只要满足于一门课程取得高分而开心微笑。爱情,并不是适合年幼的孩子们做的事。每一个年龄都该有自己的幸福。感情应该是背负在肩上的一个包袱,等碰到那个合适的人,才会交给他,而且要让他知道,我是多么珍贵地给。
  责编/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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