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盛行,人性缺失

2006-12-29 00:00:00仝亚娜
中国新时代 2006年7期


  在“加班”成为加薪、晋升的重要指标之后,处于劣势的员工,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哪里还敢以身家“钱程”为代价说“不”呢?
  
  加班,还是不加?
  这对胡新宇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尽管这仍是国人热议的谈资。
  经过一个月的救治,5月28日夜,25岁的华为员工胡新宇抛下年迈的父母、年轻的女友,独自奔赴另外一个世界。而在此之前,胡已连续数月加班至凌晨,甚至有时就在办公室打地铺过夜。
  又一个鲜活而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我们而去。
  “还真有这么傻的人?!”这是身边一些人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并非真的毫无同情之心,只是以偏激的语言表达其惋惜之情。
  不幸,真是不幸,然而,这种不幸可以通过个人抗争避免吗?
  沿着历史的河流向上追溯,“一个人活活累死”的现象,似乎只应该发生在十九世纪的英国,应该永远定格在那个连续工作26小时之后死亡的服装女工身上;然而,可悲的是,一百多年来,这一现象非但没有随着全球社会财富的丰富而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终于,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产生了“过劳死”这一令人心寒的术语。也就是从那时起,日本每年都有一万多人猝死,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1995年,包括日本著名的精工、全日空在内的12家大公司的总经理纷纷去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料到,如今,“过劳死”现象竟也在中国开始蔓延。
  从在装配车间连续加班四天后猝死、在生命的最后三天没有睡足六小时的广州女工何春梅,到去年春节前短短4天两名清华大学教师相继突然死亡,再到今年5月华为和中兴两通讯巨头的青年员工先后与世长辞……
  “过劳死”已经侵入我们的生活,甚至可能随时夺去我们周围人的生命。也许我们还不愿承认,但,这是事实。
  “他人很好,也很聪明,大家不要再说他傻,或者甘于被压榨之类的话……”,胡新宇的女友饱含泪水的话,或许代表了每一位不幸过劳死者亲朋的心声。
  如果这仅仅只是个别现象,那我们尚可就事论事,责叹其“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可贵”;然而,当“过劳死”早已不再是个案,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时,还真的能够通过个人抗争来避免吗?
  “一队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囚犯,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在烈日的暴晒下缓缓前行,不断地有人因身体不支而倒下……”
  在看到这一消息的瞬间,列夫·托尔斯泰在《复活》里所描述的这个场景,就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一幅画面——
  一群西装革履、目光迷离的IT精英,在装有空调的房间里玩命工作,间或有人因为过度疲惫而离去……
  跨越时空的界限,抛开身份与地位的差异,这两类人的悲剧其实是很相似的。只不过,前者是被迫囿于有形的身体枷锁,而后者则可说是半自愿地受制于无形的枷锁。
  据说,华为每个从事开发的员工的办公桌下,都有一个床垫用于休息,美其名曰“床垫文化”。员工表示只是服从企业的文化传统,而企业则宣称员工是自愿而非强制。以至于员工不幸身亡,却找不到具体负责任之人。
  然而,在八小时工作制日渐消亡的今天,在“加班”成为加薪、晋升的重要指标之后,处于劣势的员工,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哪里还敢以身家“钱程”为代价说“不”呢?
  不难理解的是:一个企业,即使取得再辉煌的成就,如果以逝者亲人的泪水为代价,也不能称之为一个成功的企业;一个社会,即使创造了再丰富的物质,如果失去了对生命的关注和珍爱,也算不上一个先进而文明的社会。
  每当一种不良现象蔓延,而且又无人为此承担责任时,人们都会把目光聚集在现行制度的缺陷和法律的缺失上。我们当然可以仿照日本把“过劳死”写进法律,可以要求逝者的亲属索赔。然而,照此,这种现象就会自然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