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汉文
才下车,逼到眼前的便是山,如此险峻巍峨,千年万年亘古不变地立在面前。不由让人推想,如此的五岳之奇、九仞之高,是多少次的沧海桑田后,才堆积起来的呢?而他的前生,是否也曾经是一片碧波浩瀚,沧海无边,是否也曾有鱼虾温柔嬉戏其中?而他坚硬冰冷的石头心里,是否还藏着,当年的一滴眼泪?
突然记起一位无名诗人的诗:“谁将倚天剑,削出依天峰。卓绝三峰出,高奇五岳无。”若说恒山如行,泰山如坐,衡山如飞,嵩山如卧,那么华山,便是青铜甲胄里如立的男子吧。
路从玉泉院开始,一路上风光幽静,山谷青翠,鸟语花香,偶有山间流泉垂挂,然而只是觉得长,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山过后是另一山,一峰过后是另一峰,仿佛漫漫人生路,无一可望到尽头。虽不若传说中那么险峻,但无边无尽看不到目的地的长,也几乎让人丧失了走下去的信心。
然而终于看见一座峰高高立起,山高九仞,似与天齐。于是,便如在沙漠里跋涉千里的负重旅人到达目的地般地狂喜,终于到了。
感觉上几乎是拼上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终于到了顶。顶上并无什么风景,触目可及处,只有一块大石横亘于此,问旁边的旅人,原来,这是青坷坪。
借过地图细看,才沮丧地发现原来如此竭尽全力,以为终点已是在望,却不知,所有一切不过才开始。
而那块大石,便是回心石。石头沉默无言,警示过往游人,前路艰险,至此,便可回心。
于是犹豫再犹豫,斟酌再斟酌,上是如此艰险,而下——却又遗憾。是否至此回心?然而自古华山一条路,至此回心,可又还来得及?
由青坷坪而上,才真正明白华山“险”字由来,一路且长且艰且险,人疲累得已经没有思想,惟一想起的,便是华山派的轻功是真的好,当年令狐冲与小师妹偷偷下山时,是否只是轻轻一跃?而思过崖之路,又可有如此艰险?
前路一山比一山险,一山比一山高,几乎是手脚并用,过了千尺幢、百尺坪、老君犁沟、云台峰……只可惜我如禅宗所说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仍是水,一路行来,诸般天险只作风景看,终于,到了苍龙岭。
苍龙岭两侧千丈绝壁,惟有2尺余宽石脊可行,崖壁上刻有字,原来到了韩愈投书处。传说当年韩愈游华山,好容易鼓足勇气爬上了苍龙岭,回头一望,见山路如此险绝,不禁大惊失色,想着这次可能回不去了,于是写了遗书投下山涧。
应该是被贬失意的那段日子吧,他所事的君王不肯采纳他的政见,从而流放至3000里外的蛮荒之地,也许路过华山,看到山路艰险,不由想起仕途险恶,身世凄凉而前途渺茫不可计——所以,才写下遗书投下山涧吧?
过了苍龙岭,就是华山最高峰——南峰。南峰高有2000余米,会当绝顶,极目远眺,众山皆小。从南峰往下可至西峰顶,而我们却下了。明知前路还有风景无数,但注定,生命中有些人、有些事、有些风景只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