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苏
谁也不知道那在竹林里逗号一样不停地练习并脚跳的小鸟是哪家的孩子。虽然它的小珠子一样的歌声每天都能听见,只要耳朵有空。
一株笋从暗无天日的地下来到亮堂堂的人间,再卸尽盔甲地长成一株窈窕修竹,要经历漫长的考验。当它站在鸟的面前,低眉敛目地羞怯,一身翠色更如遮了盖头。那小鸟就不亦乐乎地忙着把它们的盖头一一掀起来。那么大的竹林,怎么掀得过来?
小鸟是竹林的心跳,白天或黑夜,风吹不灭地怦然。隔壁的杏花树再怎么趁着天黑伸手来牵,也要不走一根羽毛留作纪念。它是竹子的小名,只能轻唤,不能像豆荚里的豆子剥了壳就可以带走。它离我们很近,但也只能用眼睛抚摩它翠绿鹅黄相映的羽毛,和眼角翅梢上一抹娥眉淡扫的墨色。
竹林里时刻流淌着细碎的沙沙声,听得久了就不觉得了。倒是那小鸟生脆的一两句短歌,常让人莫名地心悸,恍若猛地从一出绝美的悲剧里含泪出来。若是那打柴路过的人听见,又是一种心境,他回家的脚步蓦地松快,仿佛在鸟声里看见了自家屋顶上的炊烟。
那在青竹上刻下的乳名,也和竹子一道长大了。那两小无猜的典故,打着灯笼,找鸟来读。鸟们顾自忙着,睬也不睬。
(选自《诗刊》200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