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吕　晶

拉萨没有明显的夏天，没有狂喜，也没有绝望，四季和谐，就像这里人们平缓自然的心境。

记得某年寒冬，我曾在布达拉宫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散步。当时我的双眼被太阳折射的雪光刺得很痛，但我坐在温暖的宫墙边，眯着眼睛感受世上独一无二的阳光时，我的心不由飘逸起来，仿佛触摸到了早春，万物复苏时清新的呼吸以及盛夏彩虹的光晕。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滞了一般，在无限静谧的光景中，我恍惚穿梭在青藏高原远古至今的每个季节，看到这片土地上，藏族人民那内心的安详和快乐在节日里，在每一天，每一年，圆满着沧桑岁月……

不知为什么，在拉萨，点点滴滴，悄然触动我。令我的精神能够飞翔在另一种境地，感受着别样的震撼。尤其是我曾遇到的太阳雨，竟成为滋养我此生的甘露，令我永不忘怀。

第一次遇到奇妙的太阳雨，是在我的藏族女友茉拉家。她住在拉萨的某个美丽的小山村里。我来到拉萨的当天就从机场直接赶去看她。吃过她给我煮的大块的手抓牛肉，我们来到屋外的阳台上，一面喝着酥油茶，一面叙着各自的别情。当时太阳好极了。四周的山在太阳光里漂浮着，像一群群银色的海燕在翔动。我们沉醉在如此的光阴里，我已忘记了内地都市所有的浮华。突然，从阳光的缝隙，雨水像天空的窃笑，一颗颗，一串串落下来。院子里晒了许多衣服，茉拉没有忙着去收它们，她和我惊喜地在太阳雨里欢呼奔跃起来……

遇到太阳雨对从小生活在这里的茉拉应该是经常的事。但看到她和我一样的喜悦，她的脸上纯真的笑容，一双满怀憧憬的眼睛……而认识她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的。我再次暗自惊讶：是什么令这样一位和我同龄的藏族女子不染浊世的风尘？是什么令这里的人们的心那样明朗和干净？我望着茉拉，又仰望飘飘洒洒的太阳雨，忽然想，也许是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成就了人们的心智，这个民族，在超越死亡的历程中，他们已学会以慈悲和智慧照耀生命。所以，假如阳光是欢乐，雨是泪水，在这里却变成了太阳雨，以自然的奇观，昭示着心灵……

我不觉想到另一位藏族朋友：大昭寺的僧人尼玛次仁。此刻，在具有无上法力的太阳雨中，他在做什么呢？是否正以笃定的目光，轻声诵经，为众生祝福。而在西藏，那潺潺的诵经声，就像太阳雨，流淌在渴望的心田，从此，这里的人们竟生活得如此欢喜和自在。

太阳雨还在正午的晴空中嬉戏着。我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了，湿气里透出一种阳光的芬芳。于是，我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方土壤，在太阳雨的恩泽中，可以孕育生命了！我看看身边和我一起沐浴着太阳雨的茉拉，那一瞬间，我已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如今，离开西藏多年，一切仍恍然如昨。我的女友茉拉，我尊敬的朋友尼玛次仁以及无数在我的路上赐予我笑容和善意的藏族人，他们和西藏的太阳雨一起已融入我的血脉。当我独自在喧嚣的都市里彷徨，当我迷茫、孤独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片明亮的天空，那里有太阳雨在纷飞，有友情的温暖，有我心灵的家。

责任编辑：白玛娜珍

责任校对：嘉央

(作者单位：哈尔滨市城市建设经济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