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人生

宋春芳

公交车是大都市里很重要的交通工具，上班或下班时间，每辆车人都爆满。你好不容易挤上车，沉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车厢的人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神态都如三朝元老，对这个新上车的，犹如对待入侵者，不屑一顾，让你手无处抓，脚无处落，车一动，你东倒西歪，情急之下，抓住一只吊环，或一个靠背，在怨声载道中，你终于有了立足之地。

然后你弓着腰，叉开脚，在沉默中蓄积能量，开始拓展空间，扩大地盘，为自己的身体创造更为舒服的环境。当然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涉及到旁人，他们会露出各种脸色，有讨厌，有警告，有蔑视，也有无可奈何，但你不去理会，你铆足了劲儿挤，拼。强者会岿然不动，弱者就会丧失领地。车在前进，你也在不断开疆拓土，占据了车厢里的一个好位置，身子可以自由舒展。

你并不会满足现状，站着毕竟没有坐着舒服。每到一站，你的目光总是四下里观望，若有动静，一定要沉住气，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保持高度警惕，又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然后敏捷又巧妙地盘在那个人的周围。必要时，你可以向那位快要离席的示好，你的用意就是向众人说明，你就是这把位子的接班人。最后你在众人妒忌眼先中坐上了那把交椅。推开玻璃，有清新的空气，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了，四体通泰叼。

车子每停一下，都会有些人事调动，老的走，新的上，他们都如你最初上车一样狼狈，但这时候你可以以一种轻松甚至玩味的心态来欣赏他们的苦难。

新来的小样儿(东北话“小子”的意思)们，可有些霸道，他们对这些历尽千辛万苦才坐上交椅的“元老”们很不满，他们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态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位子，令你极为不爽，你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心里想，小的们，慢慢熬着吧!

目的地快要到了，你的身子动了动，立刻就吸引来一片不安分的眼光，一直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忽然间对你紧张起来，主动向你答话，向你献媚，你还没起身，他的手和脚就霸上来了，令你发出后生可畏的感叹，那架势逼得你不得不让位。到站了，你屁股刚抬起来，那人就像鱼一样，溜上你的座。你挣的江山就此改换了姓名。

看着车远去的背影，你忽然悟到，其实每个人都只是天地间的过客，而不是天地间的主人。

(赵振亚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