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陆小宁
最初决定要去看约翰·希尔克特导演的《关键协议》(The Proposition)并不是因为对西部片情有独钟,而是对澳大利亚出产的西部片感到好奇,另外也是冲着《关键协议》的编剧尼克·凯伍而去的。
自美国大导演约翰·福特、霍华德·霍克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创西部片的正宗之后,西部片向来是好莱坞的“史诗”招牌。60年代意大利导演瑟吉·里奥尼以“通心粉西部片”别立新宗,捧红的却还是美国影星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至于澳大利亚西部片,只能算旁枝逸出吧。不过影片的编剧倒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鬼才。上世纪90年代末,尼克出了一张震惊摇滚乐坛的专辑《谋杀歌谣》,其中有他和澳洲女星Kylie Minogue对唱的情歌《野玫瑰生长的地方》。我第一次听完这首歌,余音缭绕之际,汗毛竖立。没想到曼妙的情歌写的竟是一对情人初次幽会,以谋杀收场的故事。难以想象,这样一位桀骜阴鸷而又热衷于把玩暴力的摇滚乐手,会构想怎样的一个澳洲“西部”。
影片以几帧泛黄的黑白照片开始,很快将我们引入了19世纪末荒芜的英属澳大利亚。一些有关英国殖民官和澳洲土著的日常生活图像之后,相片开始沉默地述说在小镇上发生的暴行:彭斯兄弟为了取乐,屠杀了霍普金斯一家,其中包括一名身怀六甲的妇女。小镇执法官史丹利上尉最终抓获在逃凶犯彭斯三兄弟中的查理和麦克。之后史丹利和查理达成了一项口头协议,也就是片名所谓的“关键协议”:史丹利将把年幼敏感的小弟麦克带回镇上;查理必须在圣诞节之前找出罪魁祸首的长兄阿瑟·彭斯,以他的尸首来换取麦克的性命。
接下来,影片围绕着这项协议制造的两个悬念而展开:这项协议的正义性有多强?有效性有多少?如果说,协议的有效性必须以暴力为基础,那么违法之徒的暴力和执法者动用的暴力又有多少差别?为寻找阿瑟,查理无奈地跋涉在昆士兰高地原住民居住区。而在英辖区,为了平息怒火难捺的镇民,史丹利的上司下令对麦克施以鞭笞之刑。几十下鞭笞之后,行刑官颇有快感地从皮鞭上拧下一摊鲜血。至此,史丹利为了避免冤冤相报,用心良苦所作的协议,功亏一篑。当法律和协议都无法解决现实中的矛盾时,暴力势必滋生更多的暴力。影片结尾,史丹利家屋外,从英国运来的盆栽玫瑰还在花园里怒放;屋内,血流成河,协议的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人物塑造上,影片延续了近年来西部片避免大善大恶、塑造多维度人物的套路。不论是内向多虑的查理,处事粗犷内心纤细的史丹利,还是自诩为文明人、却已经倒退到野蛮境地的普通英国士兵,都是些自身充满矛盾的人物。还有阿瑟,这个杀人成癖,不折不扣的恶棍,竟然是个满口诗句,常跑去悬崖边看落日,临死还告诫查利要有一颗“谦卑之心”的饱学之徒。
编剧尼克·凯伍的风格在《关键协议》中清晰可见。《关键协议》涤尽早期美国西部片中洋溢着的高亢的拓边精神,也剔除了60年代意大利西部中散发出的悲怆孤独的英雄气概,剩下的只是尼克自己对澳大利亚殖民史的绝望的注视。一切美好的东西,如同移植到澳洲荒漠上的英国玫瑰,只会坠入沾满血腥的尘土。